我從未見過反應如這般強烈的毒藥,也不知為何隔了這麼久才發作。小雨的慘叫聲聽得我揪心,卻也不知如何能幫她,恨不得躺在床上疼的是我,而不是她。一刻兩刻,一時兩時。我只敢靠在床邊看著她幾乎快要疼死過去的樣子,到最後連叫喊都沒力氣出聲,凌亂的髮絲粘連在她的臉側,不知是淚還是汗將她雙鬢涾溼了。她蜷縮在床上喘著粗氣渾身顫立不停,雙齒緊閉,似乎在忍著極大的痛苦。
“小雨,小雨。”我輕輕地拍著她顫抖的身子,已經被她的反應懼怕到任何事情都不能思考。
“公主·····疼,心····疼。”她斷斷續續地輕吟。
守歲之時,我讓醫官飛速地過來替小雨診治,驚動了全蔡宮的醫官,也驚動的在長陽宮守歲的蔡侯夫婦。合歡殿雞飛狗跳的除夕夜將整個蔡宮都攪動的不得安寧,老醫官一共七人,加之三位女醫,即一干弟子,全部診斷不出小雨是為何心痛不已,只是有猜測是否是中了蠱毒。我拉開小雨的衣服,居然看見那三個暗紅色的針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淡紅色的線。擦不掉也抹不去,彷彿鑲嵌在面板的紋理中一般。
蔡侯見我為一個奴才這樣大動干戈,便有些不悅,雖說是護主有功,但畢竟是奴才,死了厚葬便是。可對於我來說,小雨才不是同他們所想只是一個奴才而已,他們不知道小雨是我與陳國,與重華寺甚至是與骨碌最後連線的紐帶。
合歡殿裡靜靜的,蔡侯與他的楚姬夫人回了長陽宮,醫官們也十分不解地離開了合歡殿。他們不解,我為何留下一個將死的奴才在自己的寢殿裡,還不如一碗毒藥殺瞭解脫的快。
“夫人····幫我,殺了我···”小雨在我身後蜷縮著*。
我靠著床邊背對著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夫人,求求你···幫幫奴婢。”她的氣息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已是破曉之時,我再沒聽到小雨的*聲。四周一片寂靜,我呆呆地看著地面,日出的微亮灑下地面,泛起一片金紅色的光芒。我抱住雙膝,不敢轉過身看床上是生是死的小雨。我怕我回頭望去,是一首冰冷的屍體。
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腦子裡早已經是一片空白。與我站在泥裡的小雨,我該早些將她放出去與雉兒留在希繡莊。我捨不得她離我,卻也正是這不捨,讓她如此慘死,生生地離開了我。我猛然想起還在刑房的始作俑者,從櫃子裡翻出骨碌曾經送給我削鐵如泥的匕首,飛似地往蔡宮的刑房奔去。
這是我第一次去這樣的地方,因心裡異常憤怒,便沒有仔細去打量刑房周遭。刑房的看守將我引進關著小白表妹的屋子時,她正被人用手臂一般粗的麻繩綁在隔板上,脖子到手臂,腰腹再到腳踝,一處處勒的緊緊。看守一直再向我苦訴,這姑娘身手靈活的很,若不是他們機智,這姑娘早就跑了。
看守的幾人知道這姑娘是得罪了蔡侯身邊的合歡夫人,於是極為諂媚的留下了一條鞭子,並特意小聲的在我耳邊說道,是淬了特殊藥物的鞭子,抽一下皮開肉綻,半年都不會好,而且會留下很難看的疤痕。
隨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我才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想著之前骨碌與我在信裡描述的形象,頓時覺得骨碌的眼光定位還是蠻高的。面前的姑娘容貌雖不及小白與骨碌,可還是在上乘之列。
“時間剛剛好,想必是那邊斷氣了,你才來找我的。”她眼睛閃爍著精光,歪著嘴笑了起來。
“我只後悔沒看清你們居然互換了,我真希望中蠱的是你。”她表情猖狂,似乎想要掙脫開繩索朝我撲過來。
“為了個男人才要將我置於死地的,你不過是喜歡你表哥而已,真是可憐。”我看著她,淡淡的說道。
“嗬,”她冷笑道“我才不要將你置於死地那樣簡單,你身上有蝴蝶谷君家老祖煉化的續命蝶,任何毒藥都不會將你如何。”
難道說,小雨沒死?我聽到她這句話似乎話外有話,便疑惑望向她。
“這是我精心培育的金蟲噬心蠱,也叫作朝生暮死蠱,我放了三隻隨針而出,見血便入,中蠱之人從子時開始便猶如萬蟲噬心般難受,疼到卯時渾身冰涼進入假死狀態,辰時一刻便復甦而醒與常人無異,千年續命蝶可淨化你身上的毒物,但唯獨拿這隻蠱奈何不了,我要你天天生不如死,直到你有一天受不了自戕而死。”她猶如瘋了一般狂笑了起來,就好似現在躺在床上疼死的人是我一樣。
“若非親耳聽到,我還不相信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居然說出這麼狠毒的話來,你就這麼恨我嗎?”我看著她似乎處於歇斯底里的狀態。
“是,你搶了表哥於我所有的情,他自小於我青梅竹馬在谷裡,卻為了你不但改變了原行軌跡,還跑出蝴蝶谷與你私會,你這賤人已經嫁了人還這樣不安分。”若不是她被綁著,估計這會兒已經將我身上戳了幾個針眼了。
“那你把小雨身上的蠱解開,我把我的命給你。”我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將手上的鞭子丟在地上。
一臉平靜與她談條件的我在她的眼裡恐怕早已常人有異,為了個奴才,居然拿自己的命換。她冷冷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