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烈:“我們的物資,還沒有寬裕到把每一個防炮洞,都修建到這種程度。指揮所能夠修築的這樣堅固,是汪專員特意關照的結果,這上面的鐵皮圓木都是汪專員特意從軍需處調撥來的,汪專員擔心日軍突發一炮就會讓新200團指揮失靈。”
我悻悻的說:“汪專員來見龍灣來的這麼勤快,與其說他是擔心新200團的指揮失靈,我看倒不如說,他是擔心他自己的安全。”
黃文烈放下望遠鏡:“背後對剛剛救了你一命的官長說這樣的風涼話,安營長,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我沒去回答他,因為我看見了阿妮在炮擊中冒煙突火的奔跑著,我大喊著:“阿妮!趴下!趴下!別跑了!沒有人能跑得過炮彈!”
在接二連三的炮彈的爆炸聲中,阿妮根本聽不見我在喊什麼,但是她顯然是看到了我,在硝煙中居然還笑了出來。
我在防炮洞裡緊張的看著阿妮奔跑過來,她是憑著對炮彈呼嘯聲音的判斷,奔跑著行進的路線,阿妮現在真的就像是一隻猴子一樣的靈動,東一下西一下的跳躍著狂奔著。
阿妮跑進了指揮所,她現在的樣子不僅看不出她還是個女孩子,簡直就像是剛從土裡鑽出來的土行孫一樣。
阿妮跑得有些氣喘:“安大哥,你剛剛說什麼?”
我:“我說沒人能跑得過炮彈……”
阿妮嬉笑著:“我就跑得過炮彈哩!”
黃文烈誇讚著阿妮:“第一次遇到這樣猛烈的炮擊,還能這麼鎮定自如,你是一個天生的戰士!”
雖然我們團沒有開炮還擊,但是沒過多久,東岸友軍的炮兵部隊就接到命令開始還擊。因為阿妮的一槍,兩岸開始了自從隔江對峙以來最猛烈的炮戰。
這是正規的炮兵部隊之間的對轟,遠非之前的步兵火炮所能比擬的。隨著時間的深入,越來越多重量級的火炮加入了炮戰中,七五山炮、九零迫擊炮、一零五的榴彈炮……
持續不斷的爆炸所造成的破壞力是驚人的,陣地上到處都是被重炮炸出來的彈坑,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人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地動山搖,空氣中除了瀰漫著嗆人的硝煙味道,再感覺不到其他。
所有的輕武器這時候根本就不要想著還擊,丘八們都把身體縮排防炮洞裡,只要不影響呼吸,他們甚至願意把腦袋埋進泥土裡。
我待在我們團最堅固的防炮洞裡,也被這樣大場面的炮戰所震撼。
我:“我和日軍打了四年的仗,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大規模的炮戰……團座,您遇到過這樣的炮戰嗎?”
黃文烈面色凝重的點點頭:“遇到過……幾年前的徐州會戰,那時候我還是個連長,那次的炮戰比這還要猛烈。我的連在那一戰中幾乎是全員殉國,我在那次會戰中更換了六次連隊……”
一次會戰就更換了六次隊伍,那就是說明戰況的慘烈程度,整連整連的人轉眼間就變成了炮灰。
黃文烈沒有再說下去,我猜一定是當時某些的慘烈回憶哽住了他的喉嚨,但是他不想讓人看出他的傷慟,他依然標槍一樣的站在觀察口,平靜的面色和外面轟然的爆炸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