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梯轉出來後,一句刻意壓低聲音的話沿著狹小的走道,撲向亦輝。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保持現狀好了,能和你……我就心滿意足了。”老闆娘幾乎懇求的語氣,嗚咽著。
亦輝站在牆後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為難之際,她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眶中。她側首看了他一眼,匆匆別過頭。他用低頭轉移視線,迴避了尷尬。
“老闆娘,來單子了。”亦輝顫巍巍地說。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潮溼,應了一聲便走下樓去。
“老闆,你還好嗎?”亦輝本能地關心地問:“我剛才好像……”
亦輝的情商不高,直接揭露了他們剛才難堪的畫面。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程書廣面露慍色,“不該你管的事情少管。”
一句晴天霹靂的話,造成五雷轟頂的效果。他本就是一個內向敏感的人,說話做事總小心翼翼,謹言慎行。
“哦……”話在此收尾,說不下去。亦輝不安地抓著雙手,好像這樣就可以緩解緊張和侷促。
從下午到晚上,三個人各懷心事,心不在焉。
“亦輝,等一下。”程書廣從背後叫住了他,“這些吃的你帶回去。”他把手裡打包好的宵夜塞到他手裡。
今天下午的那番話,令程書廣耿耿於懷。那些一直憋在心裡的傷心事,不能直言明說的秘密,像是一座針塔,每天都要準時地遭受一次撞擊。數天後,滿是累累傷痕的表面,觸目驚心。對於亦輝,他深深自責,壓抑太久的負面情緒,爆發在他身上。可是,卻無法告知原委。
亦輝嬌瘦的模樣,楚楚可憐。他遠遠看去,真不像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一頭偏長的頭髮,垂在耳畔,劉海停在眼睛上方几毫米處。從髮絲的縫隙中隱現出來的雙眸,哀怨婉轉。小巧的鼻子,粉白的薄唇,瘦削的下巴,簡直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茶色的頭髮更襯得他面板的雪白。他像他的媽媽,或許,上蒼把他媽媽所有的基因優點全部遺傳給了他。同時遺傳過去的還有那顆自卑的心。
亦輝茫茫然接過。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他仍然後怕。可瞥見程書廣平靜的面色,皺緊的心逐漸放鬆了下來。
“老闆,怎麼我們沒有?”兩個中年廚師不滿地抱怨。
“你們平時偷吃客人的菜,以為我沒看到嗎?”程書廣不耐地說:“想吃,花錢買去。”說完,推開他倆,從中間走了進去。
“我說亦輝,老闆對你可真不一般。”微胖的中年廚師說:“他們幹了這麼些年,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亦輝見他話裡有話,準備發表演講的樣子,機械地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他的話,他們的話,瞬間充盈腦海。
程書廣,一個難以捉摸的人。亦輝坐在回家的地鐵上,車廂內的乘客寥寥無幾。想法和愁思無限地放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