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火,燒紅了天空。
梁靜雯走在一群女工中間,推著小巧的腳踏車走出廠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條馬路之隔的南廠。
往日門可羅雀的南廠,現在真是熱鬧,鱗次櫛比的車輛,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南廠好象第一次有了人氣!
人群中雖然看不到那頭“犟驢”,可是梁靜雯似乎能想象到他的模樣,那咬銅嚼鐵的聲音,自信張揚的手勢,處處顯示著與廠裡小青工的不一樣,也與那些機關裡的或是廠里科室裡的年輕人不一樣。
一個刷瓶車間的小青工折服了江淮省的總工,又修好了誰也不敢動的東瀛洋機器,這也讓她很是好奇,工作以來第一次,有一個刷瓶工走進她的視野!
恰好,周鳳和佈置了任務,她也順水推舟想滿足一下自已的好奇感,可是這頭“犟驢”竟然還撂蹄子!
想到自已給他起的綽號,真的很形象,梁靜雯的嘴角綻放出一絲笑容。
下午,這頭“犟驢”還真來到了廣播站,拿著她的飯盒,飯盒刷得一乾二淨,就象廠裡的酒瓶一樣……
“靜雯!”
她剛挎上腳踏車,迎面一個漂亮的三十歲左右的少婦就喊住了她。
“小舅母!”
車把被少婦牢牢把住了,梁靜雯只得下車,這是自已小舅的愛人,長得很標緻,可是骨子裡卻是一個不安分的人,這不,年前就辭了縫紉機廠的工作,自已當起個體戶來。
在她的帶動下,小舅也辭了腳踏車廠的工作,兩口子就在殺人街開起飯店來。
這惹得梁靜雯的媽媽很不高興,要知道,當初這兩家廠都很火紅,他們能進這兩家廠也是梁靜雯的爸爸給他們辦成的,可是現在說辭就辭了。
“靜雯,都說女大十八變,”梁靜雯的小舅母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笑道,“我們靜雯越變越漂亮,都成了廠花了,靜雯,舅母今天來是有事求你來了。”
“求我?”梁靜雯笑了,這兩口子聽說賺了很多錢,還在自已母親哪前顯擺,什麼時候輪到她們求自已的外甥了?
“對啊,可不是嗎,我今天就是來求自已的親外甥了,你也知道你小舅開了家飯店,我們那家飯店啊,什麼都不缺,就缺啤酒……”
梁靜雯的臉沉了下來,為啤酒的事,這兩口子沒少往自已家跑,可是啤酒現在統購統銷,就是區裡的招待用酒,那也是定量的,父親能幫一時幫不了一世,就連母親也沒給這個小舅母好臉色看。
“我只是個廣播員,我幫不上,小舅母,你找別人吧。”梁靜雯推起腳踏車要走,可是車把仍被牢牢把住了。
“以前你幫不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小舅母一指南廠門前的人群,“這不是有啤酒嗎,我聽說那個秦東,也是個小夥子,靜雯,你……你說一聲,他不還得上杆子送過來……”
梁靜雯聰明如雪,當然聽明白小舅母的意思,她的面色立馬漲紅了。
這頭“犟驢”,賣啤酒還賣成了全廠的風雲人物、全區的風雲人物,現在連她的朋友同學都讓她走走後門。
擱平時,如果她放下架子,根本不需說話,只需一個暗示即可,可是可是現在不行,她也壓根沒想找他。
今天下午,秦東來到廣播站,她接過飯盒藉故走開,把他在板凳上晾了半個鐘頭!
“靜雯,你別走啊,你不幫忙,我的店裡沒有啤酒,沒有啤酒就沒有客人,你不能看我和你小舅開飯店的錢都打了水漂了啊……”
“小舅母,你放開……”
梁靜雯的臉色愈發通紅,周圍的工人不斷朝這裡打量,她也越發煩躁,無奈之下,她看看南廠那處平房,“散啤經銷處”幾個字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