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隨著她的視線望向那些臭蟲。它們當然不可能回答女官的問題,只是一味地啃食著眼前的食物。
自從來到達納羅以來,臭蟲就隨處可見。柯林也曾覺得奇怪,但後來慢慢就習慣了,因為他確定那些只是臭蟲而已,沒有絲毫靈素反應,也感知不到任何意圖。
大公是怎麼死的,他真的登臨世人不可知之境,留下了真幻之門?可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化為遍地的臭蟲?柯林自問遠比常人知道更多辛秘,但是,恐怕任何允許公開討論的理論都無法解釋這樣的現象——自然到彷彿與任何巫術無關,又扭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當發現自己其實一無所知的時候,柯林只覺得恐怖。
逃,快逃,身體在尖叫著發出警報。但是理智卻強迫他留下來,不快理清現狀的話,連往哪裡逃都不知道。
快想點什麼,隨便什麼都行。
每當大公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時候,有個人一定在他的身邊。
那就是柏妮絲。
為了掩蓋真正大公已死的事實,都會大劇院取代了花園宮殿,戲院組織取代了第九局。第九局遭到清洗,舊臣溫特以叛國罪被通緝。因為名不正言不順,公國長久以來存在的密室和密探政治被竊國者們進一步發揮,登峰造極。
這個竊國者集團裡可能有誰?柏妮絲、麥克布萊德、極少數實權部長、私人衛隊的衛隊長……等等,還可能有一個人,那個擁有都會大劇院的大公密友,已經亡故的伯爵弗裡德。
所有資訊在柯林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重組,他忽然想到自己去年在施塔德與“大公”所做的那場交易……聽筒那邊的聲音,其實來自他們中的某人。年初,都會大劇院丟失一具人偶,製作者伯爵弗裡德死因不明。因為大劇院的敏感地位,戲院組織開始全力追查。但是自從柏妮絲在成衣店裡親眼見過薄德艾維斯之後,所有追查都悄然結束了。
說到底,都會大劇院究竟從哪獲得了天量的人力物力,用來研製這種以假亂真的人形玩物?而且在傑作完成之後,他們不惜處死所有參與過的鍊金工匠和外科醫生……
“其實,你早就見過薄薄吧。”柯林扶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說:
“遠遠早在成衣店之前。”
“是。”柏妮絲略帶緬懷地說,如同母親回憶女兒的出生:
“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的。”
“你們藏得可真深啊。”
“彼此彼此吧。”女官說:“比如我應該叫你,柯林?”
透過銀行賬戶以及施塔德最近的風吹草動,竊國者們在幾天前鎖定了柯林的真實身份。
但決定性的線索,恐怕是女官看到的薄德艾維斯。
透過復活的人偶,女官知道了柯林身上的“死角”。對這種現象她並不陌生,因為這在她身邊同樣發生過:整個同盟好像都看不見大公身上的現象,然後在之後的十幾年裡,對達納羅的事情一無所知。
“所以,我們在施塔德就透過話?”柯林說。
柏妮絲清了清嗓子,學著大公的語氣說道:
“‘柯林,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說到一半,女官咯咯地笑了出來。
聽說最近,大公將一些政務交給了她代辦。
如果一切都只是本能的重複,那麼十幾年前應該就發生過同樣的事。
埃德蒙德預感到自己的死亡,然後向她託付了些什麼。柯林不得不承認,當初的大公確實沒有看錯,她小小的肩膀上維持著偌大的局面,幾近偷天換日。
思緒混亂間,柯林聽見遠處有人在叫自己。
他抬起頭,原來是魯伊不知什麼時候向後花園找了過來。柯林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如此慌亂的樣子,臉色慘白,氣息不穩。雖然此時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