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柯林回答什麼,季麗安就緊接著說了下去:
“所以‘巨匠’映象最重要的特徵是‘逐漸冷卻的熱情,以及走入無知的終結。’這樣一想的話,就會發現這種主題在許多故事中都曾出現吧。它所描述的是從輕盈到沉重,從空靈到庸俗,從鮮活到死寂的轉變。”
“靈素步入靈性滅失,永遠固結為物質,就是這個映象的一種具現。”
每當柯林對這些內容有所回應,季麗安就會陷入一種莫名的亢奮。明明語速和表情都沒有什麼改變,但如果不打斷她,她就會一直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所以柯林很少與季麗安探討這些話題,畢竟他也很難一下跟上思路。今天無意中向她賣弄了一下關於巨匠德穆革的知識,明顯是一種失策。
“哦……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確實顯而易見。”
一邊假裝聽懂地附和著,柯林又一次在對比中感覺到了自己的無知和愚鈍。明明季麗安看過的大部分材料都是自己帶給她的,為什麼過去的自己就從來沒能解讀出這些資訊?
但即便如此,柯林也能聽出季麗安用詞傾向,和一號先生有著明顯不同。
一號先生有意向自己略過了德穆革是一位惡神的內容,在敘述中只用中性詞。這也許與辛西里的處世觀念有關,畢竟他認為:“只有物質界才是避難所。”
沉重,庸俗,死寂。舊安赫人用這種詞彙來形容巨匠的創造,即他們所生活的物質世界。這隱隱地流露出了一種厭世情緒。這未必是‘巨匠’的本質,可能是揉入了這個民族長久以來的絕望情感。
為什麼世事無常,從來不為人類的痛苦而改變?如果真正的神是慈愛的,那麼一定是有一位惡神在從中作梗,而我們,正身處於惡神的懷抱之中。
正是在這種原始的邏輯下,德穆革逐漸被描繪為了“最初的魔鬼”。
初代聖王“哀爾伽德”,儘可能對所有神話都保持中立和剋制。但在當時黑暗時代的無窮無盡的苦難中,也難免對現實感到無望和厭倦。所以在整理有關巨匠的映象時,他有意無意地轉向了知性匱乏的“德穆革”,這個帶有消極偏見的形象。
如果撇除這一系列工匠神話中被寄予的情感色彩,在柯林看來,這一映象的本質特徵也許只是“缺乏知性的,機械的轉變。”
一種意圖無法影響的轉變,從它的過程到產物都是。
對於前世接受唯物教育的柯林來說,這種本質反而讓他感到微妙的親切。但至於這樣的“巨匠”對人類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則見仁見智了。
意圖無法直接生效,這也恰好是物質現實,和虛界以上事物之間最根本的區別。
“雖然已經運用得很廣泛,但目前對巨匠映象的理解依然是有限的。還沒有過讓它單獨成立的情況,一般要配合其他元件生效。”季麗安說:
“我今天一直在思考,有沒有可能把這個映象運用到‘爐床之奧秘’中。但是,總覺得沒什麼思路……”
柯林微微點頭,爐床之奧秘對季麗安來說,本來就是一個黑箱。將它從心內海移入意識深層就已經極為困難,要再加上物結化元件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跟季麗安呆在一起,就會莫名地有一種改編儀式似乎很簡單的錯覺。但柯林知道,這真的只是錯覺。雖然他也研習過三大單元和映象共鳴的基本原理,但如果讓他自己來動手,他就只能抓狂。
但他心念一動,忽然在想如果將自己對“巨匠”的理解告訴季麗安,不知道又會對她有什麼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