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並不理解,他們的動力來源於何處,那顆虛無縹緲的復活石在他看來,根本不及戰無不勝的老魔杖實在。
“狂熱會點燃溫度,巴里,”納爾遜趴在欄杆上,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如煙火般絢爛的魔咒,“你把開水倒入海中,海水並不會因此變燙,但倘若你把冰塊丟到熔岩裡,它又能堅持多久不沸騰呢?”
“哦?”
“格林德沃教會我一個道理,異類是會被環境同化的,除非他有遠超常人的堅定,但很遺憾,這群跑到柏林抱團取暖又相互撕咬的喪家之犬並沒有那樣堅定,”納爾遜眼中的色彩在煙花的映照下漸漸明快起來,也讓巴里不想靠近的心思減弱了一些,“這些可憐的傢伙,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復活石到底是什麼,不知道我究竟給了博金·博克什麼東西,不知道我和他時不時真的有仇,他們只知道這裡的獲勝者會得到一切,可這‘一切’又代表著什麼呢?連我都搞不清楚。”
納爾遜挺直腰桿,吸引了許多正在街上混戰的目光,粗壯的閃電從他的身後劈下,落在威廉皇帝紀念教堂殘破的方尖上,瞬間將建築點亮成了一枚彷彿由密密麻麻的燈帶織成的宮燈,他把軟氈帽捧在胸前,在這樣大雨滂沱的天氣裡,這頂用來遮雨的帽子反倒是最乾燥的東西,只是沒有人在意他的古怪舉動,對於生活在柏林的黑巫師來說,誰又不是古怪的呢?
“轟!”
狂暴的雷聲從頭頂傳來,巴里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片彷彿被拖行的烏雲已經來到了他們頭頂,它似乎無窮無盡,擠滿天空,將柏林的白天拖入了比夜晚還要深邃的漆黑之中,讓整座城市陷入了漆黑與沉靜裡。
“轟!”
閃電劃過天空,在亮起的瞬間,魔咒也順勢飛出,人們也同時倒下。
就在這彷彿膠片損壞的默片環境下,一場寂靜但殘酷的殺戮開始了,每隔幾秒,天地才會亮一下,黑巫師們很快適應了這種環境,沒有倒下的人變得猶如幽靈一般。
但街道盡頭的陰霾,是哪怕雷霆都無法照亮的漆黑。
黑色的長袍在雨中翻湧鼓動,連成一片,遠遠看去,如同一團黑色的霧,又彷彿一道汙水的海嘯,原本冰冷的街道隨著它的來臨更冷寂了。
沒有人知道原本在英國外海的小島上駐守阿茲卡班的攝魂怪們究竟是什麼時候、怎樣來到了這裡,沒有人知道它們的動機,只能本能地察覺到屬於掠食者的貪婪與食慾。
這條絕望的街道無疑是攝魂怪們的盛筵,經驗豐富的巫師們很快反應過來,打倒攝魂怪的唯一方法就是守護神咒,而眾所周知,黑巫師,是無法呼喚守護神的。
“這段臺詞背了很久吧?真是難為你了,”巴里放下抵住大鐘的魔杖,看著面前納爾遜的背影,幽幽地說道,“納爾遜,我們各取所需,沒問題吧?”
“沒問題。”納爾遜點了點頭,接著閃電歇息的間隙走回了鐘樓的陰影中,看著直起腰的巴里問道,“是阿茲卡班的攝魂怪?這麼說你們組織了一次越獄?”
“當然,不過也不完全是我們組織的,”巴里點了點頭,眯著眼睛打量著街道上倉皇的人群,他靠在欄杆上,任由雨滴將他的長袍灌溼,溼透的長袍緊緊地貼合著他的身體,把強健孔武、猶如斧刻刀鑿的肌肉線條毫不保留地勾勒出來,他嘆息著撫摸著這副不屬於自己的軀體,從肩膀到大臂,從手肘到手腕,指尖緩緩地滑下,雙手交叉,比了一個非洲的巫師們習慣的祈禱手勢,“不久前,格林德沃大人為了這件事專門跑去了英國一趟。”
“魔法部嗎?”
“是的,他告訴我你在魔法部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他告訴我如果你能在自己的工作中安心地取得成功,那將是一件讓我們所有人都開心的事情,當然,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種能安心待著的人,你總能在所有人都覺得你要有動作時找個地方蹲起來,也能夠在所有人都覺得你累了、準備安定的時候不知所蹤,”巴里點了點頭,說道,“他還告訴我他必須要親自拖住你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談判,我那時候還不相信,你知道嗎?納爾遜,在我心裡,你還是那個在郵輪上和另一個小屁孩一遍遍重複鴿子和海鷗的小屁孩。”
“現在你相信了嗎?”
“我相信了,你的成長超出我的預料,以前我覺得你和我是我們幾個人裡最弱的,現在我反而不這麼認為了,”巴里聳聳肩,“我覺得起碼得我和安德烈兩個人一起才能拖住你。”
“你加上安德烈大於格林德沃?”納爾遜挑了挑眉毛,拋擲著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出來的小銀球,“我已經錄下來了,等過幾天就寄到紐蒙加德去。”
“哈哈,”巴里撓了撓頭,笑道,“我的意思是安德烈負責捱打,我負責打感情牌。”
“為什麼不是你捱打呢?”
“因為我已經給安德烈打過感情牌了。”巴里看著大鐘的後方,一個佝僂的老人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在雷霆劃破天際的瞬間,他滿是刀疤的臉猙獰得如同惡鬼,巴里衝安德烈招了招手,“安德烈說他會負責捱打。”
“你不會毆打一個老人吧,納爾遜?”安德烈可憐巴巴地看著納爾遜,只是這種表情放在他那張足以止小兒夜啼的臉上,只會顯得更加可怕,看著眼前陷入沉默的納爾遜,他悄悄地挪到巴里身邊,小聲說道,“你瞧,我們已經拖住他三分鐘了。”
攝魂怪聚在街頭,沉默地凝視著自相殘殺的食材們,而那些拖行烏雲的人,也在一條條小巷中迅速靠近,巴里放下黃銅望遠鏡,這裡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這下納爾遜之前勸退的忠告也到了時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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