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辰臉上一瞬間浮起的狂喜之色被皇上收入眼中,他心中更加苦澀了起來。“朕可不是讓你去跟孟珞夫唱婦隨的,朕沒那麼大度。”他醋意大發地說了一句,如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低了頭。
“叫你去的主要目的是立仁軍和虎丘軍,這兩軍牢牢控制在懷王的幾個嫡子手中,朕實在不能放心。”
“龔政王之事未平,前線又在打仗,皇上為何如此急著謀劃懷王之事?”如辰不解。
“龔政王之事雖說是第一要務,但朕已多了幾分把握,一則鄭郎已死,孟珞正慢慢掌控汴州軍,他在軍中的支援力量正在被朕瓦解,二則沈國公貪腐之事已昭告天下,對他的名聲有很大的打擊。”
可是宮裡的兩個婢女正在查皇上登基之事呢,若是皇上真有弒君篡位之舉,一旦被找到證據,可是會令天下群起而攻之的!如辰心中暗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皇上見她沉默,又道:“朕最近才知道,原來先皇后是懷王的遠方表妹!兩個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所以先帝在位時懷王支援大皇兄,沈國公支援龔政王,兩派分庭抗禮。後來大皇兄被貶,懷王告老退休,才變成了龔政王一家獨大。懷王貌似退出了朝堂紛爭,也逐漸淡出了朝臣的視線,可是邊境二十萬大軍可依舊在他手中。由此可知,懷王支援大皇兄之心可能遠遠比朕想的要堅決。當初朕是奉遺詔登基,他一來找不到舉事的理由,二來忌憚汴州軍,才決定隔岸觀火,等著朕與龔政王兩敗俱傷。可是如今朕與龔政王短兵相接,龔政王被降位,朕也一樣有了奸細所生,收買殺手等種種名聲。”
王全安端上來一壺酒,給皇上斟滿,他端起來喝了一口,繼續道:“懷王與龔政王不同,沈國公已死,朕沒有弒父殺君等大逆之罪,他是調不動汴州軍的。可是懷王不同,朕分化了汴州軍,也就對他失去了牽制。如今是戰時,立仁軍和虎丘軍忙著對付北周,將來戰事平定,若是他能完全把立仁軍和虎丘軍控制在手中,就極有可能以朕失德為由舉事。朕的御林軍和宮城侍衛,可扛不住他的二十萬大軍。”
如辰一想,果然如此,禁不住緊張起來。的確,跟龔政王比起來,懷王手握二十萬大軍,他才是最要命的對手!她頭一次聽說懷王和先皇后的關係,原先那個隱隱約約的懷疑更加坐實,忙對皇上道:“微臣有一個懷疑。”
“說。”
“此事說出來,是對先皇和先皇后的大不敬。皇上恕罪,微臣才敢說。”
“說吧,朕恕你無罪。”皇上表情有些無奈。
“皇上可曾見過大皇子?”
“朕從記事就在冷宮,朕登基時他已經在肅州,不曾見過。”
“微臣卻見過,微臣覺得,大皇子和懷王,長得很是相似。”如辰抬眼,觀察著皇上的表情。
皇上果然嚴肅起來,瞪大了眼睛:“果真?”
“是。微臣一見到大皇子,就覺得似曾相識,後來一想,他與懷王是真的很像。”如辰說的很篤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先帝......”皇上似乎感同身受似的,心痛的閉了閉眼睛,猛然睜眼,急急說道:“先帝駕崩前進了先皇后的寢宮,出來就忽然發病,難道......”
如辰頭一次聽說此事,納悶地抬起頭,心中暗想:難道先帝忽然重病,竟是因為知道了大皇子並非己出,因為被先皇后背叛而承受奇恥大辱,急怒之下大病?這也說得通,可是就算如此,也該將皇位傳給龔政王才是,為何會傳給他?他與貴太妃在這中間到底做了什麼樣的手腳?
她不願多問,只是說道:“皇上可去先皇后寢宮看看,便知究竟。”
皇上點了點頭,又道:“前塵往事朕會想辦法查清楚的。所以此番你與兵部尚書同去前線,是要深入軍中。一則想辦法打聽底層將士之言,二則想辦法分化立仁軍和虎丘軍,不讓他們全由懷王挾制,如果懷王嫡子對軍隊的控制實在無法撼動,可以想辦法將其除掉。當然,前提是要有能幹的將領頂上,不能影響戰局。”
如辰有些為難。皇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你是否因為他們畢竟是孟珞的兄長,不願意做此事?你相不相信,若是孟珞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對這個幼弟可是不會心慈手軟的。你此行的目的朕已經說明白了,朕要的是結果。至於過程,由你把控。”
“若是有重要動作,微臣自會向皇上請旨。”如辰低聲道。很快就能與孟珞相會自然是喜事,能隨他去前線更是求之不得,只是去的目的卻是算計他的父兄,如辰想想就覺得諷刺。此事畢竟靠後,眼下要辦的第一件事更是讓她心裡比吃了黃連還苦,終究是不得不面對此事啊!她在心裡哀嘆。
“朕知道你近日不好過,先跟你道聲辛苦。”皇上柔聲道。如辰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眼神中滿是熾熱的情意。她心中一跳,也顧不得失禮,站起身,緩緩走到亭外,拾階而下,下了臺階,便是漢白玉砌的欄杆。她憑欄而望,月掛中天,水面上倒映著月影,微風習習,吹動了她的長髮和外罩。她感覺到有人靠近,目光一掃,皇上緩緩踱了過來,與她並肩站著。
“月色真美。”皇上輕聲道。
“是。”的確很美,美得讓人的心都柔軟起來。“我記得小時候聽曲,曾有’記儂夜月倚欄景,惹我廊橋憶舊時’的句子。如今回想起來,倒很是貼切。”
“幼時聽曲?可見你倒不是江湖草莽出身,竟是個大家閨秀了?”皇上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話語中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