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在府裡煩躁地踱著步子,氣急敗壞。
其實自大半年前沈國公暴斃,沈如山得了失心瘋,沈家就已經逐漸在朝堂上失去了威勢,無法再成為他堅實的靠山。他心裡也明白,先帝扶持沈家,是為了制衡懷王。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個冷宮裡長大的賤胚子當了皇帝,不把沈家連根拔起不會罷休。但他心裡想著,新皇剛剛繼位,就急不可耐地收拾瀋家,定會給天下留一個不容前朝老臣的名聲,令臣子寒心。何況他畢竟是沈國公府的外孫,汴州軍的幾個將領雖無大才,終究是他外公的部下,將來還是用得上的。但他沒想到此次新皇查抄沈家的理由如此冠冕堂皇,新任吏部尚書當朝具本參奏,且有理有據,不查如何平民心?他更沒想到,外祖家竟如此不給他長臉,連朝臣敬賀先帝之物都有膽子據為己有,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他剛剛因為添香樓被拔除而鼓起的興頭徹底被一盆冷水澆滅,好幾日閉門不出,在府裡苦思對策。
王賢急匆匆跑了進來,跪下磕了個頭道:“王爺,那位客人想見您。”
“就說本王現在有事!”睿親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自添香樓之後,這個叫許六的傢伙就很少再出門,整日在自己房間待著,且飲食上挑三揀四,完全沒有點客居於此的樣子。他知道最近風聲緊,皇城裡到處都是抓許六的人,但是看他就這麼天天吃乾飯,他仍然心中說不出的憤懣。王賢低著頭要退出去,他又吼了一聲:“唐少德呢!叫他滾過來!”
過了不一會兒,唐少德連跑帶顛地飛跑了進來,恭恭敬敬請安。最近睿親王看他不順眼,他便很少主動往睿親王這裡湊。睿親王看見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又想起他的幾分好處,瞪著眼瞅了他半晌,才嘆口氣道:“宮裡如何?”
“榮太妃不大好,起不來床。”唐少德低著頭。
“本王是說她們兩個!到底打聽地怎麼樣!”睿親王再次壓抑不住火氣,低聲咆哮起來:“你也看到了!再沒有進展,本王就毫無回天之力了!本王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回王爺,進展是有一點的。那婉婉說,她們已經大概問出了先帝突發重病那天的行動軌跡。”唐少德戰戰兢兢。
“講!”
“先帝當天起來是有一點傷風咳嗽,但是不礙事,照常去上了早朝。”唐少德偷眼看了他一眼:“早朝過後,先帝批了一會兒奏摺,用過午膳後太醫請過脈,熬了湯藥,但是先帝沒喝。”
“為何沒喝?”
“先帝嫌苦,說不過是傷風,過幾日自己就好了。”
睿親王點了點頭:“後來呢?”
“午後先帝小憩了一會兒,就進御花園逛了逛。”
“然後呢!說話不要問一句哼一聲!沒吃飯麼!”
唐少德忙跪下:“回王爺,實在沒什麼異常。原先伺候先帝的御前總管周公公自請去為先帝守陵,當天跟著先帝的還有兩個小太監,一個如今在貴太妃院子裡當差,一個被撥到了徐昭儀那裡。婉婉姑娘是跟徐昭儀那裡的小太監閒聊時打聽到的,若非要說有什麼異常,就是先帝那天曾經信步走到先皇后的寢宮。先帝不讓人跟進去,自己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大對。太監們覺得先帝大概是睹物思人,思念先皇后了,沒想到回去以後病勢就沉重起來。”
“先帝在先皇后寢宮待了多久?”
“很短,也就一刻鐘。”
睿親王皺著眉頭思索著:如此說來他們是在先皇后寢宮裡動了手腳了?可是先帝進先皇后寢宮純屬偶然興起,如何提前安排?難道,先帝病重真的與他們無關?
他很不願意這麼想,轉而又問道:“下詔書前後發生了什麼?祥太嬪或者他是否去過先帝那裡?”
“那個小太監不過是外面聽吩咐的,進不得裡面。只是聽說先帝病加重了,太醫院的大臣們開始進進出出,忙亂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是先帝的意思還是周公公的意思,不許通傳嬪妃們看視,也不許傳皇子皇女們進宮。一直到了戌時,便招了翰林院兩位編修進去起草遺詔。直到先帝駕崩了,周公公才讓他們去通傳榮太妃和雅嬪,並把祥太嬪和那位接出了冷宮。”
“也就是說他們之前並沒有機會接觸先帝了?”睿親王有些不信,這麼來看那奸細生的賤種的確不太有機會玩弄什麼手段。可是這如何可能?沒有手段,先帝會把皇位傳給他?!他抬著頭琢磨了半晌,才問道:“有什麼辦法能知道先皇后寢宮裡發生了什麼?”
“先帝當時是一個人進去的,這點確鑿無疑。”唐少德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