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轉身,後面赫然站著陳雅元。如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陳雅元也不客套,直截了當地盯著她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林如致。”如致脫口說完,心裡又有些微微懊惱,她覺得陳雅元的舉動有些失禮,可是他的聲音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無法反抗。
那陳雅元一點頭,繼續問道:“不知姑娘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這是查戶口麼?如致越發動了兩分氣,想要不理他,轉念一想,難道我出身貧賤就不能大大方方說麼?於是昂然直視著他道:“我出身平民,住在平康坊筒子巷,家裡只有一個寡母,不知陳公子有何見教?”
那陳雅元似乎沒聽出她的惱意,反倒鬆了一口氣一般道:“太好了,看來姑娘知道我是誰,倒省得我費口舌了。既如此,還請姑娘轉告令堂,我近日就會讓我父親上門提親。”
滿園子一片寂靜,男男女女都捂著嘴,嘴巴都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了。獨孤蓉站在如致旁邊也被雷了個外焦裡嫩,這陳雅元是什麼脾性?一點含蓄都不知道的麼?
如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羞得滿面通紅。她並不覺得陳雅元說的是真心話,只覺得這人如此不知分寸,定然是看她出身貧賤,因此公然羞辱他。虧自己還拿他當個好人,真是被他那張臉騙了!她一瞬間覺得陳雅元這張花容月貌是如此的可憎,便顫聲指著他道:“你你你!我並沒有得罪你,你憑什麼如此羞辱於我!”
“呃?”陳雅元臉上的震驚不似作偽,他低頭想了想又道:“是了,想必是我沒有事先問姑娘的意見,惹姑娘生氣了。但我絕對沒有羞辱之意,既然姑娘生氣,那我就問一句:姑娘是否願意嫁與我?”
“你!你神經病啊!我又不認識你!”如致越發氣得語無倫次。
“我知道姑娘叫林如致,姑娘知道我叫陳雅元。我們已是第二次見面了,如何還能說不認識?”陳雅元一臉困惑,又道:“自那日在船上擦肩而過,我就想著我與姑娘若是還能第二次碰面,就必然是命定的緣分了。因此已經想好若還能再次遇到姑娘,一定要問清楚姓名住處,以免再次錯過。今日遊園會我是第一次來,想必姑娘也是第一次來。兩個從來沒有參加過遊園會的人卻在此再次見面,難道不是命中所定?陳某從不與命相爭,因此決意要娶姑娘。”
如致瞪著眼睛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鱉孫說的有點道理!但她既然已惱怒在先,怎能輕易敗下陣來?因此眼珠一轉,又大聲道:“你我再次相遇的確很巧,但世間的巧合多的是,你日後若再遇上同樣的,難道一個個都娶了不成?!”
陳雅元眼神暗了暗,嘆氣道:“姑娘果然聰慧。我認為是緣分,姑娘則認為只是巧合。你我觀點不同,我不能強求。但於我來說,我平日裡很少出門,所以這樣的緣分想必不會有第二次。所以不管姑娘怎麼想,我還是要上門提親的。姑娘若是看不上陳某,只管拒絕就是了,陳某絕不勉強。”
“你!”如致看他如此冥頑不化,越發氣得柳眉倒豎。忽然想起剛才與獨孤蓉的話,冷笑道:“你裝什麼聖賢?你是中書省左丞之子,我只是個平民丫頭,我有幾個膽子拒絕你的求親?還好意思說自己絕不勉強,你既然不管我怎麼想都要上門求親,不是仗勢欺人是什麼?還沒膽子承認,越發讓我瞧不起你!你若是真有誠意,就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我做你的正室夫人,且以後絕不納妾,我就信你!”
陳雅元一開始聽如致罵他,眼神徹底暗了下去。一張我見猶憐的俊臉配上一臉失望的表情,滿園子的姑娘都恨不得衝上去告訴他:她不嫁你我嫁!誰知聽到後來如致說出正室夫人之類的話,他的眼神重新泛出光彩來,急忙說道:“我陳家的男子從不納妾,陳某自然也不會納妾。既然上門求親,自然是要三媒六聘的請姑娘做正室夫人的!姑娘如何不相信我?”
滿園子的千金再次驚呼起來。中書省左丞的嫡子,要娶一個平民丫頭為正室夫人,且絕不納妾?!久聞這位陳公子滿腹詩書,且聰明過人,又長的這般模樣。今日這一見,怎麼覺得他腦子似乎有點不正常?
如致無話可答,一跺腳,拉著呆若木雞的獨孤蓉就走。也無心再欣賞園中的景緻,只想立刻離開這裡。陳雅元看她走了,忙提高聲音道:“如致姑娘!平康坊筒子巷,少則三日,多則半月,我必定上門提親!”
如致頭也不回,腳步越發快了。獨孤蓉比她矮些,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滿園子的姑娘怨毒地看著她的背影,如果眼光有實質,如致現在早就變成刺蝟了。園子裡的年輕男子則是像看怪物一般看著陳雅元。那女子長得的確是人間絕色,可是豪門娶親,一要看門第傢俬,二才看女子品貌。俗語說娶妻娶德,娶妾娶色,這女子的出身能嫁入陳府做妾室已然是祖墳上冒青煙了,這陳雅元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口出狂言要娶她為正室?只怕回家他老子一定會打得他屁股開花。想到此處,他們心裡都有些幸災樂禍,開始腦補起這個渾身光環的禍害被打得起不來床的樣子來。陳雅元卻不理睬周圍的人在想什麼,看到如致走了,他也沒了遊園的興致,轉身回家。
“喂!已經出來了你慢點走!”如致走得實在太快,獨孤蓉走不動了,一甩手叫道:“姑奶奶,你悠著點兒!已經出來了別再跟逃命似得啦!我腸子都走顛出來了!”
如致站住氣鼓鼓地不說話。兩人已經來到了園外,獨孤蓉的護衛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出來了,馬車還沒備著。兩人只好站在園外等馬車,獨孤蓉看如致氣性大,也不敢開她玩笑,只得沉默著。
路邊角落裡停著一輛馬車,車伕正閒坐著等人,一抬眼瞟到了如致和獨孤蓉,頓時“咦”了一聲,目不轉睛得看著如致若有所思。直到獨孤家的馬車來了,兩人上車走了,他才收回視線,但依舊垂頭沉思。
如致坐在馬車裡悶悶的不吱聲。獨孤蓉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了,捅了她一下道:“哎!他要是真來提親你怎麼辦?”
如致鼓著腮幫子不答話。獨孤蓉又賊笑道:“你好像也沒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吧?那可是陳雅元哎!不知道是這皇城裡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呢!一朝被你得去了,還是正牌夫人!我看你只需要小心這皇城裡的貴族女子派人暗殺你,別的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你可真是祖墳冒青煙,麻雀窩裡飛出來的鳳凰!”
“去你的吧!”如致恨聲道:“我雖家貧,也是讀過幾本書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說的就是他!你以為真有一塊大餡餅從天上掉下來就砸我頭上了?鬼才信!還不知道是什麼大陷阱呢!”
“林如致,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你了。尋常姑娘遇上這樣的事情,估計腦子都暈掉了,做夢都要笑醒了!沒想到你這麼理智。”獨孤蓉轉而又歪著頭道:“可是你孤兒寡母的,有什麼值得他設個陷阱讓你往裡跳呢?他能圖你什麼?”
“我也不知道。”如致氣餒地垂著頭。的確啊,如果對方真的是騙她,那他圖什麼呢?忽然她又抬頭道:“他會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她指指自己的腦袋:“會不是這裡是傻的,跟精神病不時發作一樣,說過就忘了?”
“你別開玩笑了!”獨孤蓉拍她一把道:“你是不知道陳雅元在這皇城裡的名氣,他九歲那年就化名參加科舉,結果中了二甲第三名!連先帝的太傅都說他可是百年一見的神童!其實雖說一直有傳聞他長得好,但是見過的人並不多。可是他的文采那可是實打實的美名遠揚!”
“那他必然是讀書讀傻了!”如致自顧自地下了結論:“世間哪有這麼完美的人?要什麼有什麼,挑不出一點毛病,我就不相信還有這樣的人!定然是因為此,天地不容,所以才讓他得了失心瘋!”
“你就別咒人家了!”獨孤蓉無語。“怎麼?莫不是你也看上他了?”如致心緒不好,立刻將了獨孤蓉一軍。獨孤蓉也不與她爭辯,笑道:“他今兒來了這麼一出,恐怕不出半天就在皇城裡傳遍了。但凡要點顏面的世家女子,聽聞他公然向你求親,恐怕是不會嫁給他了。就算她們想,她們父母也不會同意的!”
“果真?”如致半信半疑,她本來想著這陳雅元真要上門就把他打出去,聽到這話,心裡反倒有了一絲猶疑。“他明知今日這皇城裡的世家子弟都在此,卻如此行事,豈不是自絕後路?他這麼做是圖什麼呢?難不成真的如他所說,只因兩次遇見我,就認為是命定的緣分,所以必要以我為妻?”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個結果,只得告訴自己道:我少不更事,還是回家問莊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