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千行轉過頭來瞧了瞧,道:“先生,千行有一事不明。”老者抓著傘柄將傘撐開了來瞧了瞧裡邊兒,回道:“你說。”少年繼續說道:“先生究竟是在哪裡撿到這個女孩兒的呢?”老者摸了摸傘面燙著的文字,笑的眼紋都皺了起來,他說道:“這是我知了先生寶刀未老,嘿嘿,從一個魔族手下救出來的!”少年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對著老者叫道:“先生!”
老者將傘收了起來,讚歎道:“果真是一把上好的法器!”他將傘重新放回了鬼兒懷中,抬頭便看見少年皺著濃黑的眉毛看著自己,他撓了撓頭頂,回道:“嗨呀,我知道你又要說甚麼,要我注意身體,我年歲已高,身體承受不住甚麼的,我剛剛不跟你說了麼,先生身體好著呢!你的先生還救下了人呢!”說著舉起了酒囊,開啟了塞子又猛灌了一口,少年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繼續帶著路。
一直昏迷在老者懷中的鬼兒皺緊了眉頭,老者看了看小姑娘髒兮兮的臉蛋,朝走在前面的少年問道:“千行啊,還有多久到風霓城啊?”少年看了看混沌的天空,又看了看沙煙瀰漫的前方,答道:“先生,我們離風霓城還有十幾裡的腳程。”老者點了點頭,說道:“正好,咱們在風霓城歇一歇腳,順便把這小姑娘也打整打整,唉,跟你小子走一路真是沒趣。”說完後笑了幾聲,便不再言語。
還沒等他們踏入風霓城,老者懷中的鬼兒便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便看見自己坐在驢背上,而自己被一個正在打著盹的老爺爺抱在懷裡,她嚇得在老者的懷中掙扎起來,老者一下子被懷裡的動靜驚醒了,“哎喲”老者用手臂撐著自己的身體好不讓自己掉下驢背去,少年聽見了老者的叫聲停下腳步趕緊跑了過來扶著老者,鬼兒一下子從驢背上滾了下來。她撐著傘站了起來,朝著面前的一老一少叫道:“你們是誰!那個叫棠蜣的妖怪哪兒去了?”老者扶著驢屁股在少年的攙扶下從驢背上下來了,笑著對著鬼兒道:“小丫頭,你終於醒了?別怕,爺爺已經把棠蜣打跑了,你沒事了。”
鬼兒看了看四周,依舊是那熟悉的赤黑相交的天,墮河正在不遠處,看來她的確是從棠蜣的洞府裡逃出來了。她的意識從那個朦朦朧朧的地方回到了她的體內,所帶來的就是頭疼欲裂,她全身都溼透了,這個老爺爺身上也都溼透了,說不定真是面前這個老爺爺救的她。她警惕地看了看面前兩人,想了一下,對著老爺爺的笑臉跪了下來。她朝著老者磕了三個響頭,原本藏在懷中的玉玦掉了出來,她抬起頭來朝老者感謝道:“謝謝老爺爺!謝謝老爺爺!”磕得額頭上都沾滿了灰。
老者彎下腰來將她扶了起來,笑道:“沒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說著嘆了口氣,又爬上了驢背,朝著跪在地上的鬼兒伸出手來,說道:“小丫頭,快上來,爺爺帶你去風霓城玩。”鬼兒看著老者伸過來的十分乾瘦的手,愣了愣,又瞧了瞧驢背上的老爺爺,又看了看旁邊的少年向她投來的冷漠的目光,自己站了起來,對著老者說:“不,不用了,老爺爺,鬼兒跟在後面走就好。”
聽到回應後老者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說道:“既然小丫頭不願意上來,那麼爺爺也不強求了,剛剛聽你說,你叫鬼兒?可我瞧著那塊玉上好像寫的是玉珺兩個字?”經提醒後鬼兒才注意到玉玦掉了出來,她趕緊將玉玦撿了起來揣進懷裡,老者看著她的動作,笑了笑,道:“小丫頭,怎麼說爺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對著爺爺就別說謊了吧?”少年冷冷地瞄了她一眼便走到前面繼續牽著驢,開始向著近在眼前的風霓城走了起來,老者看了看她,便躺在了驢背上眯著眼睛,對著鬼兒說了一句“你自己想想吧”便開始打起盹來。
鬼兒隔著布料摸了摸懷中的玉玦,朝著他們兩人的方向跟了上去,她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身後荒蕪的一片,低著頭對著老者說道:“我原本是叫李鬼兒的,可是,可是”她嚥了咽口水,繼續說道:“那個叫青歌的姊姊說我原本叫玉珺,冥曇姊姊也叫我玉珺。”躺在驢背上的老者眼皮動了動,閉著眼點了點頭,說道:“那麼你就叫玉珺了。”
鬼兒皺了皺眉,正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時,老者繼續說道:“名字麼,無非是個用來叫人的工具罷了,有些人把名字代表著他這一生的過去,而有的人做出點成就來,就巴不得把自己曾經那個聽起來好養活的名字從歷史中抹掉,人都是要向前看的,起個好名字也免去了以後改名的困擾,況且我們族裡的人基本上都不怎麼說‘鬼’這個字的,所以,爺爺還是叫你這個小丫頭‘玉珺’吧!這個名字好聽,有文化,爺爺喜歡!”
鬼兒看了看老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少年牽著驢漸漸走進了風沙肆虐的一處荒地,而風霓城的城門就正在風沙後的不遠處,老者睜開眼來,杵著柺杖從驢背上下來,走到後面牽起了玉珺的手,在大風中朝著玉珺喊道:“小丫頭!小心了!”玉珺也抓緊了老者的手,少年牽著驢在前方用手臂擋在眉上,睜著眼睛探著路。玉珺看了看前方開路的少年,朝著老者喊道:“為什麼他那麼厲害呀?”老者笑了笑,回道:“你說千行?千行可是爺爺最好的學生,有其師必有其徒嘛!”
在猛烈的風沙中,玉珺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拽著她的衣角,她朝著衣角摸去,卻摸到了一隻指甲十分鋒利的爪子,她閉上眼睛嚥了咽口水,朝著老者喊道:“爺爺,這裡面是不是有怪物啊?”老者聞言,將牽著玉珺的手抓得更緊了,回道:“丫頭,你說甚麼?”玉珺感覺到那隻爪子逐漸從衣角一路攀上來,抓到了她的腰帶,她閉著眼睛使勁地用手拍打著那隻爪子,可是那隻爪子怎麼也不肯撒手,她抓著老者的手已經抓得青紫,她害怕極了,大聲地朝老者喊道:“爺爺有怪物!”
老者停下了步子回過神來,玉珺的兩隻手都將他的手抓得死死的,而小姑娘的腰上赫然是一隻烏黑的爪子。他舉起柺杖朝著那隻爪子重重地打去,嘴上啐道:“甚麼東西也敢來攔我知了先生的人!”可即使老者用柺杖打了,那隻爪子也依舊沒有撒手,前面的少年見兩人已經落後了許多,便走了過來,問道:“先生,怎麼了?”老者一邊打著那隻爪子一邊回答少年道:“小丫頭沾上髒東西了,不打掉恐怕進不了風霓城。”
而玉珺已經被嚇得腿軟而跪了下來,景千行皺了皺眉,抽出腰間的劍來朝著那隻烏黑的爪子劈了過去。那隻爪子很快便被劈成了兩半,抓著玉珺的爪子很快便被風沙吹散了,被砍掉的手臂卻縮回了風沙裡。玉珺看見爪子消失後抓著老者的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老者安慰地輕輕拍了拍玉珺的手,少年則轉過身去繼續在前面引著路。當快要走到這場風沙的盡頭時,突然從風沙中伸出許多隻烏黑的爪子,伸向玉珺他們三人。
兩隻爪子從頭頂上抓走了景千行的帽子,像是知道了抓的不是人一般那爪子又將帽子扔掉了,帽子便被風沙吹著捲上了天去,景千行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帽子了,有爪子摸上了驢的屁股,抓上了驢的尾巴,毛驢一下子驚嚇過度,狠狠地踢了背後的老者跟玉珺兩腳便朝著風沙中大叫著跑了出去。老者跟玉珺被踢的摔倒在地上,老者對著毛驢狠狠地啐了一口“畜生!”
景千行將知了先生扶了起來,玉珺撐著地自己站了起來,緊緊地攥著老者的袖子,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朝他們伸來的爪子害怕地問道:“怎麼辦?”景千行說道:“前面走幾步便是風霓城的城門,先生,速戰速決!”老者聞言點了點頭,將柺杖舉起來朝著伸過來的爪子打去,景千行則提著劍朝著爪子揮去砍掉了一大片爪子。看見少年跟老者都動起了手,玉珺也摸向了背在身後的素骨傘,她用力地將傘撐開擋著風,同時也將伸過來的爪子擋在了傘的後面。老者看見了玉珺舉起了傘,大聲喊道:“好!好丫頭!”
說著便解開腰間捆著覆元卷的細繩,書卷一下子展開屏退了那群爪子,那群爪子見抓不著人又縮回了風沙中,見爪子縮了回去,老者將覆元卷收了回來,景千行也將劍收回了劍鞘,玉珺見此情況也把素骨傘收了起來。老者對著二人道:“走吧!進風霓城!”二人便跟在老者的身後,頂著狂亂的風走出了這一片風沙地。老者杵著柺杖走在二人前面,風霓城城門並沒有什麼守衛,三人便順順利利地進入了風霓城。
風霓城之所以被稱為風霓城,便是因為從城內向外看去,圍繞著整座城的風沙呈現出虹彩一般的顏色,風霓城並不需要什麼守衛,整座城的城牆背後都有十分強勁的帶著砂礫的風,風就是整座城的護衛,想從天上飛進來的也必定會被風沙捲走,所以風霓城作為邊境中鬼族的棲息所,並不怕一江之隔的魔族殺過來,同時,風霓城也是鬼族重要的前線烽火臺,若是起了戰火,在內地的鬼族們也能一眼知曉。
城牆外雖有風沙肆虐,城內卻是少有的安定,玉珺一進城門,她發現她所見到的這混沌之地所生活著的人們其實與人間的人沒什麼兩樣,只是相較於人間而言,這裡的人好像每個人都會一些法術。老者帶著景千行和她走在風霓城的街上,路上的人一見到老者便拱手行禮,尊稱老者一聲“知了先生”,原來老爺爺是這麼厲害的人物,玉珺拍了拍自己的臉。
他們一路走到一處像客棧一樣的地方,老者轉過身來對著少年說道:“你帶著玉珺小丫頭去後邊清洗清洗,等會要見一個故人”少年聽見老者的話後便對著玉珺說了聲“走吧”便轉身朝著後面走去,玉珺看了看少年冷漠的臉,扭捏著不肯去,少年見她並未跟來,便過來抓起她的手大步朝著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