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後廚的大娘的指引,景千行拉著玉珺走到了一處柴房,又從後廚提來了幾桶水放進了柴房內對著玉珺說道:“先生要見故人,你把自己身上好好洗一洗,我去替你找些新衣衫來換一換。”說著便轉身離開了院子,玉珺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柴房裡,柴房裡有一隻大木桶,她關好門之後便開始寬衣解帶。已經髒汙地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的衣褲被她脫下後,她便將桶裡的水都倒進了大木桶裡,木桶旁邊放置了一些澡豆還有幾把篦子,聞上去都有著一股奇異的芳香,跟她之前聞過的花香不一樣。
她仔細地打溼自己的頭髮跟身體,將髒汙都洗進水裡,又用了一些澡豆塗抹在身上,由於這股香味太過怡人,她放鬆了下來,躺在澡盆裡用著篦子細細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以前都是娘替她梳頭,她老是馬馬虎虎地老是有一揪頭髮梳不上去,總也梳不好自己的頭髮,後來是冥曇姊姊替她梳,娘跟冥曇姊姊都是很溫柔對她很好的人,至於那個叫青歌的姊姊,她與她只是見了一面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雖然嘴上說著是她的親姊姊,但是,那樣好看的姐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卻一點也不知道,並且她已經來這裡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冥曇姊姊跟那個姊姊有沒有想她,她倒是很想念她們的。
由於想的太過入神,當柴房的門被吱呀地開啟扔進了一個包裹時她嚇了一大跳,扔進包裹後門便很快地被關上了。梳洗完畢後,她用搭在澡盆上的布擦乾了身體,看了看投映在窗紗上的少年挺拔的身影,她將扔進來的布包輕輕開啟。布包裡是一套水藍色的衫裙、一條月白的純色錦緞袴子以及一雙石青布鞋,靠近了衣衫聞一聞,衣衫上還有比那澡豆更好聞的花香。她以前很少穿裙子,她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村裡男孩長大了穿不了的衣服改的,孃的手向來很巧,即使是男孩的衣服她穿著也沒有半點不合身。
她穿好了衫裙以及鞋子後,才發現衣衫的下邊還有兩條桃紅色的髮帶以及一條編織的紅繩。她拿起髮帶對著水面綰著已經半乾的頭髮,勉勉強強綰出兩個髻後,將紅繩跟玉玦都捏在手中,揹著傘便開啟了柴房的門。守在門口的少年看了看“盛裝出場”的玉珺,皺緊了眉頭,他轉身將她拉進房中,解開了她辛辛苦苦用髮帶綰的髻,重新用髮帶束了一個髻,玉珺看了看水面倒映的自己,忍不住驚訝地說出了聲:“你還會梳頭髮呀?”背後的少年只是專注地打理著她的頭髮,梳好後便從玉珺手中拿過紅繩跟玉玦,用紅繩將玉玦綁了起來,將它佩戴在了玉珺的脖子上。
行雲流水做完一套後,他才嘆出一口氣來:“既然是重要的東西,就要好好保管好。走吧,先生就在外面。”說著便轉身走了出去。玉珺多看了幾眼水面中倒映著的自己的模樣,才跟著少年走了出去。當他們兩人走到前面時,老者在樓裡的椅子上歇息,老者看了看已經打理得乾乾淨淨的玉珺,扶著柺杖站了起來,朝著景千行疑惑地說道:“讓你把小丫頭拿去打理打理,可不是叫你換一個小丫頭來充數啊!”
景千行聞言笑了笑,答道:“這便是玉珺了。”老者又湊近了來仔細瞧了瞧,這才恍然大悟般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道:“我還道是換了個人,真是你啊玉珺?”玉珺撓了撓頭,靦腆地笑了笑,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原來本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看著真是討人喜歡!”
隨後便朝著樓裡的老闆拱了拱手,道了別後才帶著兩人離開。他們三人一路走到了城主的府門口,經通傳後,城主立馬跑到了門口來迎接。老者一看見城主便問道:“百里城主,別來無恙啊?”百里城主拱了拱手便回到:“知了先生,真是許久不見。”二人寒暄了一番後,百里簡才領著三人慢慢地進了院子,繞過玄關進入了會客廳後,百里城主扶著老者坐到了椅子上後自己才坐上了椅子。
他看了看少年,端詳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是先生座下的那位景千行,景小先生吧?真是許久不見,越發一表人才了,這位小姑娘是?”老者回道:“這小姑娘叫玉珺,是我在路上撿回來的。”百里簡城主偏了偏頭,疑道:“玉珺,是我想的那個丫頭嗎?”老者並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百里城主愣了愣,岔開話題問道:“老先生,你這次來可得好好玩一玩,你們這段時間的花銷我百里簡包了,只是希望老先生回到藏書樓的時候,可得替我這風霓城多多美言幾句!”老者笑道:“那是自然。”
說著,便有一位穿著絳紅衫裙的美婦人端著茶點帶著端茶的丫頭走了進來,朝堂上的百里簡嗔道:“知了先生要來你也不知會我一聲,害得我做這點心耗了好些時辰!”說著便轉頭朝著老者道:“知了先生,您老人家近來可好?”一邊說著一邊把茶點端到了各個小桌上,示意背後的丫頭們沏茶。
嫋嫋茶香隨著茶壺的嘴漸漸飄了出來,百里簡朝著美婦人解釋道;“老先生也是剛到,你當心些!”老者看了看二人,朝著美婦人說道:“百里夫人,許久不見倒是愈發妍麗了,俗話說嫁對郎比塗脂抹粉來的更宜人,倒是在你這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啊!”美婦人用袖子掩著笑了笑,回道:“哎喲,瞧您這話說得,嫁了人就不塗脂抹粉了麼?不過,我還是喜歡您叫我公孫丫頭,倒是比現在甚麼‘百里夫人’來得親近些!”老者指著她笑了笑,這話題才過了。
只見美婦人上前來便是撫起玉珺的手,瞧了瞧玉珺頭上的髮髻,笑了笑,道:“這麼好看的一個小女孩,怎麼紮了個這麼難看的頭髮?”玉珺愣了愣,轉頭看向一旁的景千行,景千行也是一愣,咳了咳,還未等他解釋些什麼,美婦人便說道:“小妹妹,姐姐帶你到旁邊給你扎個好看的來!”玉珺看了看美婦人十分標緻的臉,又看了看老者,老者知曉她在擔心些什麼,便回道:“你便跟著去吧,我還要再跟城主聊一聊。”
玉珺便跟著美婦人去了,她帶著她來到一處佈置十分雅緻的房間,玉珺看著她開啟了層層疊疊的梳妝盒,拿出梳子篦子來,又吩咐一旁的丫鬟拿來了桂花油,將她的髮帶解了下來,一邊替她梳著一邊問著她的話:“小妹妹,你叫甚麼呀?”玉珺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回答道:“玉珺。”美婦人梳頭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梳著,道:“玉珺,你姐姐是叫青歌麼?”她看見鏡子中的小丫頭點了點頭,原本握在手中的梳子掉到了地上,她彎腰撿起梳子來,換了一把梳子繼續梳著,朝著玉珺問道:“你姐姐還好麼?”玉珺想了想,回道:“她好像很忙。”
美婦人笑了笑,說道:“她是王嘛,忙是肯定的呀。”說著便給玉珺綰了一個十分俏皮可愛的雙丫髻。玉珺注意到美婦人的語氣,便問她道:“姐姐,你跟青歌姐姐認識麼?”美婦人看了看銅鏡裡小臉上與青歌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回道:“何止認識。”玉珺站了起來,繼續追問道:“那姐姐你叫什麼呢?我好像並沒有聽冥曇姊姊說過青歌姊姊有個城主夫人的朋友。”美婦人牽起玉珺的手,說道:“我是公孫宜,若你跟你冥曇姊姊提一提這個名字,她便會想起來了。”
說完,公孫宜便牽著玉珺朝前廳走去。當她們走在走廊上時,卻正好碰見百里簡正往這邊來,公孫宜拉住百里簡,問道:“你做什麼去?老先生呢?”百里簡撫了撫公孫宜的臉,安慰道:“我去處理一些事務,你將老先生他們好好安頓一下。”說著複雜地看了玉珺一眼,便大步朝後面的院子走了過去。公孫宜帶著玉珺到了前廳,朝著老者半蹲下來做了個禮,說道:“他去做事去了,老先生隨我來,讓我這個百里夫人來給你們爺孫三個好好安排安排。”老者杵著柺杖站了起來,面色很是難看地擠出一個笑來,點了點頭。
他們三人被安排進一個小院子,公孫宜還撥了兩個丫頭兩個小子過來伺候他們三人這段時間的起居,玉珺不安地朝著老者問道:“爺爺,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呀?”老者坐在石凳上先是嘆了口氣,聽到玉珺的問題後笑了笑,回道:“你不喜歡這裡麼?你看,那天上五彩繽紛的,多好看哪,這段時間你們就好好玩一玩,出來一趟不容易,等回了樓可就閒不下來咯!到時候你這個小丫頭也得過來給我幹活。”
玉珺撓了撓頭,跟著老者的目光看向不斷變幻著的天空,朝著老者問道:“爺爺,為什麼這裡的天空跟外面的天空不一樣?”老者回道:“這可就說來話長咯…”景千行看了看研究著天空的兩人,轉身朝著正在忙活的丫頭們討要了一些宣紙,撲在書桌上開始用自己的毛筆寫起字來。
在回青山的路上,戟禮被心魔折磨得苦不堪言,他不止一次地用神識重新進入那片能看到心魔的地方,與心魔理論了很多次,心魔對他的問題都是避而不答,即使不回答他的問題,他還是要把他折磨得人鬼不分,思來想去,若是想知道前因後果,就只能去心魔說的那一片石蒜花田看看了。他叫鄔秂帶著弟子們先回山上去,把他放到石蒜花田裡,他想親自會一會那個叫“夭夭”的女妖,起初鄔秂並不願意,畢竟師父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哪有拋下師父自己回去了的道理,在戟禮的執意要求下,鄔秂才同意,他們先回山上去,隨後便將剛出關的戟澤師叔帶來,若是他沒有出了什麼意外,也好應對一些。
戟禮穿著一塵不染的白鍛袍子,站在鮮豔的紅石蒜花田裡十分顯眼,他看著弟子們遠去的背影,捂住一陣一陣抽痛的胸口轉過身,在這一大片石蒜花田裡開始尋找起女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