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下了一劑秘藥,勉強吊住性命而已。”羅平陽抬了抬眼,手上的動作不停,面容沉肅地說道。傷者的心跳和呼吸都很微弱,體溫已經低到了極限。如果不是附近的氣溫受到了古龍種的影響而異常升高,給一個不著寸縷的人類丟在冰天雪地之中,就算沒有其它傷勢,也絕對撐不到獵人趕來的一刻。
“壓斷了幾塊骨頭,謝天謝地,胸腔還算完好。頭上……”安菲尼斯的肉掌在面前軀體上摸索了一番,昏迷者的小腿歪向一邊,左臂也腫成了大蘿蔔,他一把抹掉蒙在傷者面部的沙土,一張熟悉的面孔登時出現在眼前。毫無準備的老艾露呼吸一滯:“等等……我認得他,這個人是雪林村的村長!”
“該死……這個時候平民不都該在救援飛艇上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羅平陽解下頸上的圍巾,將傷者口鼻處的泥沙清理乾淨。感覺到掌心傳來滑膩的觸感,傳說獵人將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尖搓動了幾下,登時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腥臭味:“這是……唾液嗎?他不會是被怪物吞下,才一路帶到了這裡吧?”
“就算你們一直問個不停,他也不會馬上醒過來的。”白衣獵人目示著麥格尼尼略尖的耳廓,冷聲提醒道,“動作快些,這種狀態下,龍人的血脈也保不住他太久。”
黑星雙子心念一動,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村長的腰間。昏迷者遍佈全身的擦傷和斷裂的骨頭都並非致命,真正嚴重的傷勢正是來自肋下寸許處。那裡的血肉一片模糊,一顆拳頭大小的冰藍色水晶正嵌在當中。水晶的邊緣和傷者的軀體緊緊粘連著,異物周圍的皮肉鼓脹,早已充血化膿,幾近潰爛。
“被那頭幼龍的吐息波及到了嗎?這就麻煩了……”羅平陽嚥了一下口水,丟掉了溼噠噠的圍巾。老獵人看見過那光束是怎麼殺死恐暴龍的,這些水晶不是普通的異物,更像是寄生在傷者身上的**,一旦發展壯大,不消多時就會侵佔原本屬於重要臟腑的空間,奪去龍人僅剩不多的生命力。
“切下來?”安菲尼斯試探著問道。
“不行,”老獵人否決道,他朝異物處指了指,半透明的水晶下血管和臟腑都隱約可見,“晶化的部分封住了動脈,已經和皮肉融為了一體。強行割掉的話,這傢伙就要變成人形噴泉了,我們沒可能在他失血過多之前縫好傷口的。”
橫亙在側腹的晶化傷口彷彿一顆定時爆桶,無論拆除與否,都必定會引來一場災難。兩個強者有心呼喚救援,但一則以麥格尼尼如今的狀態,恐怕等不到莊暮的獵船上專業的艾露醫師,二則即便龍人能撐到那時,救援艾露也不見得有更好的方法。左右為難之際,羅平陽只聽一聲清脆的崩響,不遠處的柏邶居然自行掙脫了拴在石柱上的鉤索:“該死……還在發什麼呆?這傢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當然知道!”安菲尼斯瞳孔一縮,強硬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除非有龍人族的新鮮血液拿來渡讓,否則我們不管做什麼,都是在把他逼上死路。深山老林裡,我們怎麼找得到那種東西?”
“用我的。”叛逃獵人把胸膛一挺。
羅平陽心煩意亂地擺擺手,人命在前,老獵人甚至無心去處理脫困的柏邶:“就算你真的良心發現,人類的血液也不能用在這種場合上。”
“我已經不是……”話才出口一半,白衣獵人就在沙地上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緊要關頭,想要在三言兩語間向兩個如今的敵人解釋“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並順利得到信任,無異於天方夜譚。叛逃者深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現在的我至少已經不全是人類了,我身上流著龍族的血。”
“我不需要你們來相信,只要得到他的承認就夠了……喂,那邊的龍人!”無視了黑星雙子霎時間投來的複雜的眼神,柏邶自顧自地提高了音量,卻是朝著昏厥中的麥格尼尼喊道,“我知道你還醒著,也聽得到我的話。你唯一的生還機會就在我身上,想要活命的話,就做點什麼給這兩個傢伙看!”
“別說笑了——”羅平陽跨步伸手,高大的身軀攔在柏邶與傷者之間。話音未落,麥格尼尼癱軟多時的身軀突然有了反應。龍人的喉結微微一顫,頸跟處隨之現出幾道青筋,在兩個傳說獵人的注視中,腦袋赫然上下移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好似在點頭一般。
“騙……騙人的吧?”老艾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神驚疑不定地看向柏邶。後者彷彿早已料到了傷者的反應般,將手上的繩結朝兩人面前一送,快速地說道:“切除和縫不可能一個人來完成,渡血只能由我自己操作。我的揹包裡備著救療工具……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麥格尼尼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柏邶則是黑星雙子手中唯一值得嘗試的手段。留給安菲尼斯決斷的時間只有短短的瞬息,老艾露心思流轉,只得一咬牙,示意身旁的羅平陽解去被囚者的束縛:“你這傢伙,不會從一開始就預見到這種事了吧?”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今天他若是死在這裡,這條性命還不是要算在你們的頭上?”柏邶活動了一番手腕,解開左臂上腕甲的束帶,噹啷一聲扔在地上,露出一截略顯乾瘦的手臂。他伸手抹了一把方臺的粘液,胡亂塗抹在腕間:“我們還算幸運,飛龍種的唾液只要本身不含有劇毒,就一定是強力的消毒之物——把刀給我。”
伸出去的手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白衣獵人抬起頭,見安菲尼斯一隻手擎著剝皮小刀,就懸在離自己不足半尺的位置。叛逃者哼了一聲,劈手將其奪過:“見鬼……你們兩個到底想不想讓他活下來?”
“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安菲尼斯將囊中的藥物和道具一樣樣掏出來,陳列在方臺上,“你最好祈禱我們能趕在你的血流乾之前把他救活,畢竟只靠償付一條性命,可遠遠抵不清你犯下的所有工會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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