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洋煩躁地抓抓頭皮,“道理雖然沒錯,但麥格前輩也是‘平民’啊。你們沒有看見,從暫留地中走過來的時候,不止一個村民朝我問他們村長的去向。我只能一一含糊過去。總不能對他們說,村長變成一頭怪物飛走了吧?”
猜疑和不安是會傳染的,在災民之中這樣的念頭尤為危險,小獵團不止一次體會過它的恐怖之處。秦水謠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心中做著權衡。她還未及開口,甬道中腳步聲趨近,指揮室的艙門被第二次開啟。
“喲,大家都在啊。”沙明海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不過精神似乎已經恢復如常了。戰局最關鍵的時候暈倒的經歷,讓年輕人在同伴們面前變得略顯拘謹,“我本來還打算一個人偷偷地回來的。”
“那怎麼行?”雙刀手的口氣揶揄,言語中卻帶著豔羨之意。小洋雖然不在遠獵號上,但也大體聽過了情報,“戰鬥打響的時候,某些人操縱著飛空艇,從數以百計的領主面前都還能全身而退,這是隻有駕駛員才能做到的事了吧。你小子在那邊可是出盡了風頭啊!”
“終究還是幫了倒忙。”沙明海越過人群回到駕駛席處,靠坐在椅背上。在崗位上暈倒丟臉事小,一旦拖累了同伴,年輕人今後都要在自責中度過了:“先前的戰場上,我們給同伴們添了那麼多麻煩,也是時候拿出幹勁做些補償了。”
“再暈一次可就不是什麼補償,而是添亂了。”指揮室外,陸盈盈嗔怒一聲道。她伸手攔住即將關上的艙門,大踏步走進來:“你們幾個,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
…………
“我真是昏了頭,才會讓那些船員把你們看在休息室裡——眼睛睜開。”眾人的圍觀下,小書士一邊呵斥著,一邊旁若無人地檢查起駕駛員的身體狀況來。
給沙蠍幾人用的特製藥劑,理論上最高可以遮蔽掉龍眷級別的位階壓制。出現暈倒的事故,或許是當時那條藍龍出現的位置距離飛艇太近了,或許是它本身就和伊比路玖一樣,懷著龍眷之上的血脈,或許兼而有之。
“不論是哪一個,對你們的影響都絕不只有當下的症狀這麼簡單。”陸盈盈一邊教訓著,翻開沙明海的眼皮對著燈光察看了一番,“感覺怎麼樣?”
“丟人。”駕駛員眨眨眼睛。“我是說……只是普通的脫力而已。離開那片戰場,稍微休息一會,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吧。”
“看上去已經沒問題了,但我不是職業醫師,不敢保證不會出現後遺症。”數月以來,小書士對沙蠍幾人的研究已經頗具成果。但越是更多地瞭解到埃蒙禁藥的神秘特性,在對待這些倖存者時候,陸盈盈就顯得越是謹慎,“最好還是回休息艙裡觀察一段時間,不能掉以輕心,其它人也一樣。”
“我們可沒有那種時間。”沙明海拍了拍面前的駕駛臺,“聽船員們說,這艘船接下來還要開去雪山。繼續休息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起飛。”他感激地對女書士笑道,“況且,為了診斷一路跟到指揮艙來,你已經比不少職業醫師都做得好了。你如果說沒問題,那就一定沒什麼好擔心的。”
作為書士,陸盈盈一眼就窺破了駕駛員言語中偷換的概念。不過她並不說穿,而是唉嘆一聲:“早該知道的……你們獵人的性子全都一模一樣。”
“剩下的幾個前輩也醒過來了嗎?”小晴兒趕忙問道。飛艇上小笛手負責照顧退下來的沙蠍眾人,直到獵船降落,船醫和陸盈盈接手的時候,暈厥中的船員們都還是牙關緊咬,冷汗直冒的模樣,讓小姑娘一直擔心不已。
沙明海點點頭:“醒來多時了,沙野最早,聽到動力室炸爐的訊息,那小子連衣裝都來不及換,就跑去了船尾——休息室裡沒有傳聲筒,我來就是為了告訴大家……放心吧,有我們的第一機械師在,獵船很快就能動起來了。”
好訊息接二連三地到來,讓團長也暫時鬆了一口氣。見陸盈盈做完了例行檢測,收起了記錄簿,就要轉身去動力室裡追討另一個躲避醫師的傢伙,秦水謠搶先一步拉住書士的衣角:“等一下。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不過先前拜託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陸盈盈回過身來正了正帽簷,帶著學者特有的篤定的口吻道:“飛艇上的書目並不齊全,料理病患之餘,我也只能做些粗略的查閱。但在我的印象中,並沒有一份史料提及過龍人族具備那樣的本事,連最隱晦的傳說中也沒有。”
“也就是說,前輩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連你也猜不到嗎?”小團長洩氣地道,未知比噩耗更能讓人心緒不寧。
“我們只提供事實,從來不做毫無前提的假設。”女書士做了個無能為力的手勢,“這些日子以來,麥格前輩和我聊了不少話題,我也從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知識。我知道前輩不是某個普通的龍人,但發展成這個樣子……說實話已經遠遠超過我的想象了。”
陸盈盈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澤:“我唯一敢肯定的是,如果不是飛艇上的大家集體出現了幻覺,就是你們發現了一個古族埋藏至深的秘辛。我期待著你們把他找回來的一刻,不管是人類還是怪物,我都想和麥格村長再見上一面。”
“團長?”駕駛席上,沙明海用手遮住傳聲筒內尖銳的聲響,一邊朗聲道,“動力艙的故障已經排除了,五分鐘之內就可以起飛,我們現在就要動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