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提起沙蠍小隊,盧修和小書士的對望了一眼,默默地放下了碗筷。陸盈盈面上掙扎了一番,有些為難地朝封塵說道:“見到奧森和沙蠍他們的時候,你最好就不要主動提起遺蹟獵場的事了。”
“出了什麼事嗎?”暗影獵人疑道。室外的微風吹走了封塵腦中昏昏沉沉的感覺,也讓他注意到了同伴們的異常,“大家……不會是在翡翠之塔上發生了什麼意外吧?”
盧修收拾起盤盞,有些無奈地說道:“比那更復雜些。你該知道,奧森和沙蠍小隊的五個成員都是豐收祭一戰的受害者。在你離開洛克拉克後,工會研究所想辦法解除了藥劑的效果,不過龍血卻一直殘留在他們的身體裡。”
“我在金羽城得到了你的訊息後,就自作主張地把他們拉進了同行的隊伍之中,但現在想來,那或許是個錯誤——結果證明,龍血對他們的影響比想象得還要大得多。在位階法則的限制下,他們不能在高階獵場上久留,更不能直接和上位領主對抗……”
小書士蓋上食盒的蓋子,無能為力地一嘆道:“你回來之前,我倆一直在為他們做恢復性訓練,但進展並不盡如人意。這些日子以來,我在藏書館裡盡力為他們尋找消解龍血的辦法,卻仍是一無所獲。”
“他們還沒有聽過實情,沙蠍小隊的大家都是優秀的獵人,我不忍心親口為他們的獵人之路判上死刑,”龍人的嘴巴一陣乾渴,“我用停訓休整的藉口拖延了一段時間,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看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獵神在上,我離開的日子裡,小獵團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封塵唸了一聲獵神的名號,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在同伴正需要你們的時候,還任性地把你們拖過來,做些本該屬於我一個人的工作……”
“可是如今,隊伍裡最讓人擔心的傢伙正是你啊。”小團長脫口而出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憂慮。
感覺到氣氛有異,陸盈盈拽了拽龍人的胳膊,後者會意地訕笑一聲,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慢慢休息,我們先回館裡整理剩下的書目了。再遲些的話,地上的書就要被守衛獵人收走了。”
“等等,我也一起!”龍語者連忙伸出手,卻被秦水謠用眼神留在了原地,只好望著兩個同伴朝書塔漸行漸遠。暗影獵人胡亂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漬,眼神遊移著道:“那個……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時間緊迫,多休息一分鐘都是一種浪費。”
“所以,和我在一起就是浪費時間咯?”秦水謠叉起雙手,眉毛一橫道,“還是說,你不是這個意思?”
自己的臺詞被女孩搶先說了出來,讓封塵面上一陣尷尬。他的嘴巴無聲地開合了一番,終究還是放棄了離開的念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訕訕地道:“呃……其實歇一會也沒什麼不好。”龍語者望著女獵人沉靜的雙瞳,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生硬地開了個話頭道:“上一次這樣廢寢忘食地讀書,就要追溯到大沼澤的時候了,我都沒想過今生還有第二次客串書士的機會。”
“挑戰祭之後?”
“嗯,我的龍腔需要大量的知識來溫養,但奧奧那茲其可不是什麼稱職的老師。”封塵古怪地笑道,“所以它就跑去了金羽城,從王立圖書館裡‘借’了些書目,供我打發訓練之外的時間。”
“等等,你不會是說……你在那個時候,就唆使過一頭古龍種闖進過大型城鎮吧?”秦水謠失聲叫道。她隱隱約約地記得聽封塵提起過,但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其中的不妥。
“小聲些,那茲其沒有惡意,”封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回憶起上一次和霞龍見面的場景,又補充道,“至少那個時候還沒有。即便是古龍種,挑戰祭時的它也不過是個出生不久的大孩子罷了。當時的那傢伙還不會分辨我們的書籍的優劣,只是一股腦地偷走了一些。所以我總會讀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像是《王國百年習俗變遷》?”女團長終於記起自己在哪裡聽說過了,不禁竊笑道。話一出口,她的臉上卻沒來由地泛起了一層羞紅。
“咳咳——”龍語者猛地被自己的唾沫嗆了一下,他使勁撫了撫胸口,面上的漲紅色才就此褪下去,打著哈哈道,“哈哈,那確實是一本……有意思的書呢。”
提及兩年前封塵臨行前的最後一夜,秦水謠恍然想起了什麼。她在腰間摸索了一番,從腰囊中掏出一枚事物,小心翼翼地展在手心:“說起來,這是你那時……寄存在我這裡的獵人徽章。這些日子你忙著,都還沒來得及還給你。”
沙海上的太陽轉過一個角度,正照在女孩手裡金色的銅章上。徽章上的標誌和工會大樓正門處懸著的一般無二,下方墜著一顆端正的五角星,仍然是封塵記憶中的模樣。徽章被儲存得很用心,上面的紋路和光澤甚至比龍語者佩戴時還要鮮亮一些。
“這……”一直以來封塵和同伴們總是聚少離多,徽章瞬間喚起了小獵戶作為工會獵人時為數不多的記憶。他的喉嚨中像被塞進了一團棉花,半晌才發出聲來,“從我離開洛克拉克時起,徽章上的編號就登出了。如今我雖然從通緝榜單上除了名,但想要恢復獵籍還是遙遙無期。被人看到身懷獵人徽章的話,恐怕會惹上麻煩。”
封塵將徽章推回女孩的胸前,黯然說道:“所以接下來,恐怕還是要拜託你繼續儲存著它。”
“當然。”小團長點點頭,將徽章收回口袋中,喃喃地說道:“這是你也沒有預料到的吧——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一切都不一樣了,不是嗎?”
女孩挪動了些位置,讓自己背靠著背靠著高大的藏書塔,面朝遠處無邊的雷鳴沙海,和封塵並排而坐:“你知道嗎?兩年以來,我……還有小獵團的大家,無時無刻不在盼著你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