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還需要與長輩商量,”禾如非道:“我一人做不了主,也要看舍妹的心思。”說罷,便轉身要走。
許之恆不疾不徐的開口:“令妹乃巾幗英雄,不遑男子多讓,在下心儀至極,還望禾將軍成人之美。”
“你說什麼?”禾如非猛地看向他,眼中殺意暴漲。
“在下來找禾將軍之前,曾寫過一封信交到友人手中,若有不測,密信會傳遍整個朔京城。”許之恆微笑道:“還望禾將軍成全。”
他成竹在胸,他勢在必得。
就這樣,許之恆娶了禾晏做妻子。也就是在他娶禾晏的前不久,他成了翰林學士,作為禾將軍贈與妹妹的“陪嫁禮物”。
富貴險中求,許之恆當然明白,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就越快。但他並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自己是個見好就收的人。他到底是文臣,不是武將,禾如非能幫他的,也至多就是當個翰林學士了。今後的路他還得自己走。至於娶禾晏……娶禾將軍的女兒,對他好處諸多。
禾家也應該放心,畢竟比起將禾二小姐嫁給另一個可能發現秘密的人家,還不如嫁給對禾家有求的他。
“所以,”禾晏看著面前的許之恆,慢慢道:“你從求娶禾二小姐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她?”
“利用?”許之恆搖頭,“不……不算利用,就算沒有我,她也要嫁人……從頭到尾,要她性命的也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
許之恆已經有些想不起禾晏的臉來了。
當初他雖然娶了禾晏,內心卻到底是有一點嫌棄。他自小學的禮儀規矩,讓他打心眼的瞧不上禾晏這等離經叛道的女人。他喜歡溫順的,嬌媚的,如賀宛如那樣的女人。而不是禾晏……她大大咧咧,雖然竭力扮演大家閨秀,但總會不自覺的洩露出幾分不合時宜的侷促。她不會琴棋書畫,不能給他長臉,也學不會婉轉承歡,肌膚上,甚至還有可怕的傷疤。有時候許之恆看著禾晏,就會想到她曾經在軍營裡與別的男子同吃同睡,簡直無法忍受。
雖然他願意做一個“好夫君”,但更多時候,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嫌棄。
好在,這種日子很快就結束了。禾家送來了一碗藥,禾晏喝過之後,就瞎了。
其實那時候,許之恆在隔壁房間裡坐著,瞧著禾晏將那碗藥喝下時,曾經有過一點同情。禾家此舉,未免無情。況且,一個瞎了的主母,帶出去旁人背後又會怎麼議論他?
所幸的是,禾晏很乖,不怎麼吵,就算是瞎了,也沒怎麼哭鬧,更多的時候,她只是沉默的坐著發呆。聽聞禾晏未出嫁時,曾在院子裡養過一條啞巴狗,有時候許之恆覺得,禾晏與那條啞巴的黃犬,其實很相似。無人在意,沉默的活著。
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她偏偏太努力了,努力到就算瞎了,還是讓禾家感到了威脅,於是她死在了賀宛如手中,死在了許家的池塘裡。
“我沒有利用禾晏,”他努力辯解,“我在保護她……都是禾如非的錯,都是禾家的錯!”
禾晏盯著許之恆,問:“除了在禾家外,你還見過禾二小姐嗎?”
許之恆一愣,下意識的搖頭:“沒有,沒有!我第一次見到禾二小姐,就是在禾府。”
他已經忘記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禾晏發現她如今面對許之恆的時候,已經十分平靜。或許當年她面對許之恆,總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少時狩獵場上遇到的青衣少年,但原來,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兩個人。對許之恆來說,“禾晏”,只是一個基於利益而產生的交換品,重要的是這個身份,而不是名字,更不是人。只要能讓他當上翰林學士,是禾晏,還是禾心影,沒有任何區別。
一條人命,也不過就是一個官職而已。
她慢慢地站起身來。
許之恆看著她的動作,終於什麼都不顧,一把抓住柵欄,問:“我知道的都說了,你現在能救我出去了嗎?”
他的目光充滿渴望,一如當年撞見禾家的秘密,想要藉著秘密來為仕途添光的模樣。
禾晏微微彎腰,看著他的眼睛:“我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