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侯娟、小姨、趙立和花花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轉動,他們都有各自的人生軌跡,我來不及梳理和思考,很多已經突破了我的想象。
花花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達拉村的花花,更不是在我家那個陳紅花。這些年,她已經有了與我完全不同的人生閱歷,書房即是她的閨房,現在已經是一個睿智、理性、練達的知識女性。
侯娟逐夢歌壇。
小姨和趙立實現了財富自由。
我呢,開車,一直開,開到生命的終點嗎?真的只有一條道走到黑嗎?我有一絲莫名的惆悵。
草叢中的蟈蟈叫了起來,一聲緊似一聲,我乾脆起來,拉開陽臺門,走出去透口氣。
當我一拉開陽臺的玻璃門,就看見旁邊有一個亮點在忽明忽滅,有人在陽臺抽菸,我這間和隔壁的陽臺是通的。
倚在躺椅上抽菸那人是花花。
花花可能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來了,手忙腳亂地掐滅了香菸,說:睡不著?
我點點頭,坐下說:會享受啊,給我也來一支。
我其實不抽菸,但我不願讓花花尷尬,她做什麼我都願意陪她。煙桿很細,是那種薄荷香型的女性煙,我儘量輕輕地把煙霧全部吐了出去,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包口煙”,這樣不嗆人,也不會上癮。
波兒,以後你可以不給我寄錢了。花花說。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這煙幾十元一包,不是一般大學生能抽得起的。
我做專案能掙錢,雖然不多,但是維持開支還是綽綽有餘。花花解釋道。
花花可以不需要我了,我的心一下空了,就像花花上大學前我心裡的那種感受。
今天,我的腳走痛了。花花見我沒說話,便把腳搭在我的腿上,抖了抖,用腳跟敲了敲我,說:波兒,給我揉揉。
花花走路一直不太行,只有我知道是她腳趾的原因,今天東奔西跑,我都忘記了。
花花的右腳趾有六根,現在這第六根已經被高跟鞋擠壓得變形了,和么腳趾緊緊地貼在一起,似乎要嵌了進去,不僅有老繭,還有長期擠壓受傷導致的膿腫。不知她平時是怎麼忍受的。這是女人無人知曉的秘密和為美付出的代價。
我心疼地把她的腳抱在懷裡,輕輕地揉著她的腳趾,說:有空了,我帶你去做個手術。
波兒真好!花花半眯著眼,似乎很享受我的服務,嘴裡呢喃道,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打腳蹬不?
怎麼不記得?我說,有十幾年沒有打腳蹬了。
花花說:也奇怪了,這些年,我只要夢見你用腋窩夾住我的腳,那夜我便睡得好。
我心裡顫抖了一下,我也有過類似的夢境,而且比她的更清晰,更真實,甚至……我已經過了隨心所欲表達真實情感的年齡了。
我沒有學過按摩,慢慢隨心所欲地按摩著花花的腿。她的面板很好,細膩柔軟,在朦朧的路燈映照下,像綢緞一般柔潤,像凝脂一般嫩滑。
效果果真不錯,我還在輕輕地按摩,花花就在躺椅上睡著了,姿勢很放鬆,鼻息輕柔。為了讓花花睡得好,我一動不敢動。
夏夜的空氣暖暖的,和昏黃的路燈凝聚成一團,慢慢地籠罩了全身,聽著蟈蟈的叫聲,我發愣地望著花花,那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容樣子,在眼前漸漸地模糊起來——
天空湛藍,幾朵立體感很強的白雲懶洋洋地飄浮在空中,我坐在父親腳踏車的後座,穿過一片格桑花盛開的草地,一段泛光的青石板路,旁邊是劐皮板做的柵欄,柵欄上纏繞著牽牛花,迎著朝陽怒放。到了達拉村,父親和吳勇開始喝酒,全村人幾乎都跟在兩人身後,一路的唿哨和高呼:陳真光哦霍霍,吳勇哦霍霍。這時,我看見吳玉盛裝出現在人群中,人們開始圍著她跳著舞轉圈。她伸展了一下身子,頭仰面輕輕轉動著,輕盈、曼妙、慵懶,眼神迷離。我的父親,一個英俊強健的小夥子,雪白的警服映襯得吳玉的臉龐更加嬌豔明媚。父親一把抱起吳玉離開人群,步伐堅定地走進了斯登洞。燭火搖曳,壁畫上的人開始慢慢地活動起來,半人半獸發出低沉而嘶鳴,空氣中瀰漫了一種青稞炒麵的味道。人群繼續跳舞,一對對有情人相擁著離開了。最後,只剩下我和花花。我凝視著花花,花花在我面前笑著,跳著,她柔軟的腿像麵條一般舉起……花花跳進了古錦河。河水非常渾濁,擠滿了漂木,花花平平地躺在水面,和漂木一起緩緩地順著河水向下漂去。我在岸邊跟著小跑起來。花花突然又出現在我身邊,一邊哆嗦一邊說:冷,快抱住我。花花的身子像一塊冰,我緊緊地抱住她,一股寒意讓我打了一個冷噤。身體慢慢的暖和起來,而花花卻在我懷裡睡熟了,鼻息輕輕,沁出一股奇異的芳香,那雙腿像一根柔軟的布條,將我緊緊地纏繞。我被壓得緊緊地喘不過氣來。這時,地面開始晃動起來,像是地震……
我感覺到似乎有一隻毛乎乎的東西在拱我,暖乎乎的。我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我一睜眼,發現花花頭靠在我的胸口,全身緊緊地趴在我的身上,那麼美,那麼魅惑,那麼靈性,渾身散發著蓬勃的生命活力,令人遐想無邊。她那輕柔的鼻息,噴在的我頸項上。我經歷過女人,我知道這一切對一個正常的男人意味著什麼。現在,她的模樣,讓我憐惜,彷彿一個不解風情的少女。
我輕輕地將花花移開,那一瞬間,她睜開了眼睛。
花花急忙說:我只是聞聞波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