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得吳洪林同意,梁廳長親自帶隊到吳洪林的老家龐家灣,做進一步的現場調查和取證,當然,梁廳長也順便看看老戰友的生活。
父親不放心,讓我一道前往,說是讓我也接受接受教育,看看什麼是底層生活。
這是一個偏僻的村莊,除了幾聲狗叫,再無聲音,寧靜得連人的心跳都聽得見。一條彎彎曲曲泥濘的道路,讓車輛陷入泥濘,我們不得不棄車步行。
父親問老鄉:請問,吳洪林住在哪裡?
老鄉的嘴一撇:就是森工退休的那個?
父親說:對,我們來看看他。
那你們就是森工局了的哦,你們可要好好關心一下他,現在他已經是村裡最窮的人了,想當年,他可是厲害的木匠。好好的到森工局砍啥木頭嘛,弄成了殘疾,還到街上討口。老鄉憤憤地說。
老鄉一席話,讓梁廳長臉紅了,無言以對。經老鄉指路,在一幢磚混兩層小樓前,我們找到了吳洪林的家。
但小樓並不是吳洪林額,是吳洪林的哥哥的。吳洪林的房子是小樓旁邊,一個用空心磚搭的簡易棚子,頂上用塑膠布蓋住,就算是個房頂了,裡面還是潮溼的泥土地面。一張床,床上睡著癱瘓了的老伴汪琳。這哪裡像個房子,跟豬圈差不多,推開門,裡面一大股潮溼黴臭的味撲鼻而來。門口是一個不知哪裡撿來的舊桌子,桌子下面積了一灘水,水面上,蚊蟲滋生。桌子旁邊是一個蜂窩煤爐子,爐子上是一個黑得看不出顏色的底子補了又補的奇形怪狀鋁鍋正冒著蒸汽。
牆上掛著吳洪林用過的伐木工具:鴨腳子、吊鉤、中鋼斧、彎把鋸等。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把一生都獻給了森工事業的人。
吳洪林沒有想到梁廳長和父親回來看他,激動得只搓手,歉意地說:實在不好意思,家裡就這條件,想給你們倒杯水,杯子都沒有,只有碗了,又害怕你們嫌棄。
梁廳長揭開鍋一看,是一碗米飯,上面蓋了些剩菜,桌子上還有一個盤子,盛有兩塊豆腐乳。
你們就吃這個?梁廳長說,怪不得你瘦得像根竹竿。
吳洪林說:有吃的就不錯了,窮人還有什麼資格挑食?
吳洪林患有肺心病、高血壓,每種病都是長期高原生活導致的,老伴汪琳前年中風,現在癱瘓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汪琳也是原來五七社退休的長期臨時工,那微薄的退休金連在藥房買藥的錢都不夠。為治病,吳洪林拄著柺棍,把能借的親戚朋友借完了,受盡了白眼。
當年,自己是何等的榮耀,森工工人,高工資,每年回一趟老家,親戚朋友哪個不是笑臉相迎。哪怕就是給個菜板都稀罕得不得了。現在……但凡有點辦法,我餓死也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一點亂,這點基本的覺悟我是有的,一個勞模、共產黨員卻幹著乞討這種臊皮的事情,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吳洪林長嘆口氣。
汪琳在一邊泣不成聲,當年她可是工段上的鐵娘子,拖著三個孩子,一個人煮上百人的飯,一點都不累。如今卻癱瘓在床上,動彈不得,想死都沒力氣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