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車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侯娟卻不在家,冰鍋冷灶的。
我還是帶上望遠鏡到茶樓去,應該錯不了。
五個卡座,只有一箇中年男人,眯著眼在養神。
對面窗戶裡又是人影幢幢,甚至專門安上了彩燈,就是那種漆成彩色的小燈泡串成的燈帶,還能一閃一閃的。
這是古錦縣城裡一個頗有號召力的神秘之所,像那彩燈一樣在人們眼前閃爍。那裡面的人都是古錦縣自我感覺良好的人,能進入那圈子,應該就叫成功人士了吧。
命中註定我的感情生活單純不了,永遠在激情、妒忌、憂傷之中盤旋。女人天性中渴望強者,而我呢?我現在那點收入於事無補。我的頭開始嗡嗡作響,劇烈的疼痛,腦海裡翻騰起滔天巨浪,眼底是熾熱的火焰,兩股淚水奔湧而出。
波兒來了。
旁邊卡座那個中年男人突然站在了我面前,或者說在我用望遠鏡看對面的時候,他就過來了好一陣子了。此時此刻,我無意中的真情外露,這可真令人尷尬,就像我幹壞事被人逮住了一般。更何況,這人我認識,人們都叫他阿米。阿米是說普通話的人,不知道是廣東還是青海人,是那種每天揹著東西販賣的跑攤匠,我曾經在他手上給侯娟的小攤進過貨,我手上的望遠鏡也是在他手上買的。
我想,你需要這個。
阿米說著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從形狀上來看是一把手槍。早聽說阿米販賣小東西是假,那掙不了幾個錢的,以貨郎身份私下悄悄賣硬火才是他賺大錢的主業。這裡的山民本來就喜歡槍,都叫它硬火,一則防身,二則打獵,只不過近年來國家加大了槍支管理,槍支很難得弄到了。可家裡要有一支槍,心裡才踏實,很多山民家裡都藏有一把槍。像阿米這種人就專門吃這錢的,但是,這非法的生意,不是十拿九穩的人,他一般不會出手的。如果一旦出事,他會跑得無影無蹤,連他到底叫阿米還是阿狗都沒人知道。
我知道那東西太貴了,牧民要賣好幾頭牛才能換一把。我故作老練和鎮靜,對阿米說:我買不起!
阿米迅速地把東西揣進了包裡,對我笑笑說:我其實注意你很久了,你是需要的,而且你不僅買得起,還可以買幾把。
我知道阿米言下之意是我手腕上的佛珠,那是王均送我的有天珠的佛珠。這是古錦縣的人都知道的,阿米不可能不清楚。現在市場上假的天珠太多了,我的來路清楚、閃耀著神秘光芒的天珠,必然招致無數人豔羨的目光。有人曾開玩笑地說就是把兩個波兒賣了也買不了這個東西。阿米曾經就這條佛珠跟我提起過,我沒有理會他而已。
可今天,我內心隱秘的東西在阿米麵前一覽無遺,不由得惱怒不已。我沒來得及表達,阿米又對我說:我已經偵查好了,這房子的樓頂斜對餘剛家的窗戶,完事後,可以順著旁邊的下水管道從樓頂下來,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阿米繼續說:知道你不方便出面,我來解決,我是偵察兵退伍的,做這事情我是輕車熟路,反正我也要走了。
我吃驚地望著阿米,心裡掂量著,是不是一定要用這種辦法解決這事,她今天的這種表現,值不值得我用犯罪的代價?
波兒,記住,男人的自尊比什麼都重要。阿米說,我和你一樣,和餘剛有仇。上個月,餘剛在我這裡買了一把槍,卻不給錢,還打了我一頓。你也是在江湖上跑的人,知道我這是不能見天的黑貨生意,遇到這樣的主只有吃啞巴虧了。但他手裡有槍,我又是知情者,他必然會有殺我滅口的想法。依我跑江湖的經驗,必須先下手為強。仇殺,在高原林區很普遍,查不出來的太多了,像餘剛這種人仇家也多,誰也不會懷疑到一個外地人身上。
我也是知情者,你不會對我也有想法。我說。
你和餘剛不一樣,我這麼大歲數了,一眼就能看出眼前是什麼人。阿米說,你考慮一下,如果你不願意,我就這麼走了,餘剛永遠還是在欺負你和你的女人。我幫你一把,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從此天各一方,永不見面!如果你喜歡,我先給你一把槍。
我接過了槍,手裡掂了掂,挺重的,雖然是冰冰涼的鐵疙瘩,卻像燙手的山芋一般。我馬上退給了阿米。
阿米說:在這高原求生,憑的是力氣和運氣,如果沒有力氣和運氣,那手上有槍的男人才有生活的底氣。別看我一天見人都低頭哈腰,但狗急跳牆兔急咬人,我知道我能輕鬆地奪取別人的性命,我心裡就有了無所畏懼的底氣。
不能不說,阿米的話深深地打動了我。我再次接過槍,從手腕上取下佛珠交給阿米。我對這佛珠一直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沒想到佛珠最終是這種用途,這也許就是它的使命吧。
阿米拿著佛珠,欣喜若狂,在手上把玩了一陣,悄悄地給我說:你選擇是要他的命還是要他痛苦一輩子?
我忐忑不安地說:我不知道,給個教訓吧?
阿米笑笑: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我知道怎麼做。
看到聚會結束了,我便起身,我要假裝不知道侯娟參加了餘剛的聚會,還要假裝逛街和她不期而遇。不知情的人,永遠不知道我心裡有一個天大的秘密那種激動的心情。要發生大事了,而我知曉一切,並恰到好處地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