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科幻靈異>森工記憶> 第一章  打雞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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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雞血的孩子 (3 / 3)

我開始搖動我的大腦袋,裡面開始嘩嘩的響,痛,無處不在的痛啊,誰能理解一個尚不能表達的嬰兒的痛感,我本來是應該哭的,卻只會顫抖,臉上的面板一跳一跳的。

母親說:波兒不會哭。

當母親慈愛、嫌棄、麻木等諸多複雜的神情無疑表露了一點:我是累贅!

121林場的人都知道,本來我活下來都是個奇蹟了,現在還不會哭,腦袋特別大和不規則,真的非常怪異。終於壓抑不住好奇心,人們紛紛來看我,顧不得這是一個正在倒黴的家庭,有可能給人們帶來麻煩。無數雙眼睛圍著我看,眼神裡是驚奇和無奈,好像我是一個怪物。

我和母親在衛生院住院整整一個月,一分都沒有交,全部掛賬,院長把賬單交到林場財務室。那可是一筆鉅款了,將近四百元,父親就是不畏罪潛逃,一邊捱打一邊上班,工資也就一個月31元。因為我的出生,給家庭帶來了巨大的債務,比起乖巧健康的姐姐,我怎麼說也不算是個吉祥娃娃吧。

財務室李主任說:這哈真正有陳真光的好日子過了,這個娃兒讓他不死都要脫層皮。如果真的畏罪潛逃不回來呢,就算林場做好事了。

我細細的頸項似乎支撐不起碩大的腦袋,只有伏在小姨的肩頭,睜眼是很累的事情,我疼得長期麻木的腦袋裡,暈乎乎的,像踩在一團使不上力的棉花上。我的臉貼著她的頸窩,疼痛頓時減輕了不少,帶來了無可比擬的寧靜和愜意,所以,只有在母親懷裡吃奶和在小姨肩頭,我才有片刻的寧靜。

母親是121林場下屬的五七社家屬工。五七社實行的是農村那種工分制,不上工還沒有,母親顧不得休息就到五七社參加勞動了,否則一家人只有喝西北風!尚沒恢復好的母親參加了章光水電站打冰工作。每到冬天,電站的引水渠都要封凍,必須把冰敲掉,才能引水發電,年年如此,真不知是節約投資還是圖紙拿錯了,引水渠修在最冷的陰山。母親長時間穿雨靴,雙腿泡在冰水裡,因此落下了產後寒和風溼的病痛。

因為營養不良和艱苦的勞作,母親的奶時斷時續,後來竟然斷奶了。我餓了,就只管一個勁地抽搐,這比哭鬧還令人恐懼,這解決不了問題啊。母親只有塗上了辣椒或者其他令人痛苦的味道,讓我斷了那個念想。此後,我基本上是靠玉米糊糊喂大的,那裝在奶瓶裡的稀稀的玉米糊糊,那甜絲絲的味道,我還認為那就是母親擠出來的,那是嬰兒無所不能的廚房,可以擠出一切糊糊,除了天天頓頓的玉米糊糊,偶爾還有加野菜熬製的米湯糊糊、洋芋糊糊,餵養著我這個稀裡糊塗出生的生命。

在母親、小姨以及姐姐的閒談中,我還聽說了一個沒有見過面的無所不能的父親。

如果,父親在的話,父親經常帶槍上山狩獵,到對面的達拉村的山上去,121林場的一般人可不敢去,因為那是達拉村人的地盤,父親是121林場派出所所長,同時兼管達拉村的治安,所以只有他可以去,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就有吃不完的野味:野豬、梅花鹿、雪豬、老熊……其中,麂子的肉最好吃,細嫩,滑刷。

如果,父親在的話,那就有很多人給我們送東西,野物、玉米、人參果、牛奶,人人見到我們都是滿臉笑容。

如果,父親在的話……

一家人吃糠咽菜,卻漫不經心地訴說著最美好的生活,父親是我們一家在最痛苦的歲月裡的希望。父親的衣服、皮帶、皮箱、水壺,一件件的被換了出去,換點油、面、奶粉,即使如此,我們在最需要營養的時期營養仍然不良,姐姐因此個子不高,動不動就流鼻血,我更像是一個廢物,兩歲多了,不會走路,不會說話,沒有人把我當人,那就是一個癱子、痴呆。

一天,一個髒兮兮的穿著皮袍渾身羶味的男人出現在我面前——他就是我出生後第一次看見的父親。

兩年前,父親為了躲避森追捕隊,幾乎一夜之間蒸發,誰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父親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說過他逃亡途中的一切經歷,反正一聽到訊息:政策變了,馬上就回來了。

一進121林場,父親遇到的第一個人是林場財務室的李主任,給他說了幾句話,父親的笑容凝固了,回家的歡喜頓時煙消雲散。一回家,四下一望,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直接問母親:你知道用了多少錢生個娃?

母親說:我不知道,也不敢看,我知道還不起。

父親說:四達四百元,這是他媽的要命哦。財務室說要在老子工資裡一個月扣5元,都要扣到猴年馬月去了。這麼金貴的娃娃,兩歲了還是個站不起來的癱子,一頭的癩包,話也說不來、不會哭的怪物,你咋在生咋在帶哦?還有老子的的皮帶、衣服,還有皮箱都沒有了,當老子真的死了哇!

父親極力壓抑的咆哮聲,在木板房裡震動。

才見面就吵起來,父親的態度,讓母親氣憤不已,傷心地哭起來,說:這兩年多,你一拍屁股就走了,我們三娘母和小妹遭了多少欺負,受了多大的罪你知道嗎?小妹專門來幫我們帶孩子,一分錢沒要,還到山邊開荒,種了洋芋和白菜,我們才沒被餓死,你為我們著想過嗎?

我臉上的表情讓父親感到一絲驚訝,我不會哭,可能我當時想表達點什麼,卻把人嚇住了。

這個東西。父親指著我問,叫什麼名字?

這不是個東西,是人,你的么兒。母親說,叫波兒,你逃命前取的名字。

姓啥?父親繼續問,神情疑惑。

你姓啥他就姓啥。母親沒好氣地說。

小姨笑起來:姐夫出去兩年,回來連姓啥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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