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初六,又是大雪。
雪是從夜裡開始下的,扯棉絮似的飄灑了一夜,早起還沒停,給才剛乾淨了沒幾天的路面又蓋上一層,一下遮住了那些本已化成黑色的舊雪堆。
落雪不冷,只是看著能讓人眼底生出一層寒氣,好在沈家的小樓裡暖氣很足,沈家忱正坐在餐桌前準備吃早飯,身上一件部裡發的薄羊絨衫,戴著眼鏡在看手裡的一份簡報。
沈家忱昨天半夜才回來,但今早還是照舊早起,因為沒見沈魏風便問阿媽,阿媽手裡拿著碗筷猶豫著還沒說出來,於雅琴從樓上下來聽見,直接把話接了過去:「昨晚去送周楚凝就沒回來。」
「怎麼不叫車送?」沈家忱略有不快,眉間微皺,把眼鏡一摘,撂在桌上。
「魏風就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愛坐院裡的車。」於雅琴走過來,接過阿媽手裡的餐具,給阿媽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她避開,自己拿過一隻碗來,盛了一小碗粥放在沈家忱面前。
「挑三揀四!」沈家忱說完重又撿起眼鏡戴上,繼續看簡報。
「咱們家孩子,挑就挑吧。哎,你一夜也沒睡幾個小時,先好好吃飯,吃完把藥吃了,前天我起晚了,你早起就上班了,害得我擔心了一整天。」說著,於雅琴小心翼翼從沈家忱手裡拿走簡報,把筷子遞過來,又親自配好藥,放到沈家忱手邊。
「周家那姑娘昨天又來陪讀了?」沈家忱對周楚凝的態度非常微妙,言語間總免不了透露出些不滿。
「沒有,她挺晚才來,火急火燎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跟魏風兩人一直在房間裡,誰也不好去打聽,我都躺下快睡著了才聽見樓下大門響,起來一看兩人已經走了,結果今早起來魏風也沒回來。」於雅琴說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粥,邊說邊吃粥。
「不是不怎麼中意嗎?這怎麼……」沈家忱不打算深管兒子的私事,但脾氣不是說忍住就能忍得住的,畢竟這是自己家裡。
「到底年輕,正血氣方剛的時候,你就當不知道吧。」於雅琴嘆了口氣道。
「既然這樣,婚事就抓緊點兒,宜早不宜遲,別時間一長再拖出什麼難堪來。」沈家忱聽得直皺眉頭,但還是理智地交代了一番於雅琴。..
「你兒子是那樣的人嗎?這可是你這當爹的說的,跟我沒關係!」於雅琴憋不住笑了笑。
「希望他倆能規矩點,好歹堅持到婚後,不然也太不成樣子!」沈家忱根本不給於雅琴面子,臉說拉就拉下來了,於雅琴瞬間把臉上的笑容收拾得乾乾淨淨。
與此同時,就在幾步外的廚房裡,一直站在門口的阿媽越聽餐廳裡的話是越來氣,一塊洗碗巾在手裡跟要扭爛了似的,好容易才忍住了衝出去要跟於雅琴理論的腳步,最後憤而轉身帶上了廚房房門。….然而,不管沈家今日一早如何明刀暗槍,蔣宇和小雯的婚禮是要如期舉行的,而沈魏風也覺得不能不去參加,先前是顧及顧所長和陸益康,現在一頓飯後船頭完全改變了方向,倒是不必在意了,況且小雯跟著蘇筱晚工作學習將近兩年,她的婚禮不去沈魏風心裡是很難過去的,再加上這裡面還夾著和蔣宇的交情,所以這頓喜酒現在是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哪怕就是去說句祝福的話也該給蔣宇這點面子。
雪大打車不方便,周處長給叫了車,沈魏風和周楚凝一起來到婚宴的酒店,門口白雪皚皚襯得一片裝飾更加明眼喜慶,蔣宇今天難得把一臉胡茬颳了個乾淨,一身挺括的西裝,看見沈魏風和周楚凝來了趕忙迎了出去。
「你不去接新娘子怎麼在這兒當門童了?」沈魏風迎著蔣宇走了過去。
「簡單辦一辦得了,懶得搞那些麻煩的,小雯現在也沒那心情,說不能站一天,太累,也不能化濃妝,說對孩子
不好,我先在這兒迎一迎咱們所的同事,一會兒就去接她。」
「辦得草率了小心以後落埋怨。」沈魏風提醒了一句,但語氣裡並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以後埋怨是小事,關鍵你看我今天這運氣,前幾天還說呢,這雪終於停了,到日子也就化乾淨了,結果你看昨晚又下起來,還下得這麼大……」蔣宇臉上確實沒有多少新婚的歡喜,仔細瞧簡直滿面愁容,他看著天上飄飄蕩蕩的雪花忍不住在唉聲嘆氣。
「瑞雪兆豐年,這是好兆頭,大喜的日子多想點兒好事。」沈魏風勸慰他道。
「我是煩下雪嗎?我是怕我家那小姑奶奶,回來還不知道怎麼跟我使性子呢!」
「結婚這天新娘最大,你留著耳朵就行了,少開口。」蔣宇聽得點點頭,但煩悶一點沒因為逗趣而減弱半分,說完引著沈魏風和周楚凝去了宴會廳坐下。
剛落了座,周楚凝扭頭看著沈魏風冷語道:「原來你知道新娘最大,也知道老婆面前少說多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