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那麼飄蕩一生,她希望自己能落下來,把那輕飄飄的生命變得重一些,再重一些,讓她的雙腳可以落在這片堅實又樸素的大地上……
她知道沈魏風今晚會來,他那麼心痛地離去還能到哪裡紓解他的傷心?也只有她這裡了。
所以,她等著他來。
她換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還化了妝,散開了一把長髮。
其實,蘇筱晚有許多漂亮的衣服,可惜幹考古這行,穿這些衣服的機會不多,常年在外奔波最爽利的長衣長褲才是她日常的標配,偶有時機可以做回漂亮姑娘她是從不肯錯過的。
雖說她對她自己的美有時茫然而不自知,有時卻又清醒得彷彿有前世的慧眼,像今晚,她便深知那套黑色衣裙是最合適不過的。
這件十分修身的上衣有著最稱她臉型的長v字領,如今腰身是遠不如之前纖細了,可那黑色薄呢子長裙還是非常合身。
她甚至找出了媽媽以前在英國給她買的碎鑽耳釘,使那熠熠生輝成了整間房子最亮的高光。
門外,看她看得停住了腳步的沈魏風最後是被蘇筱晚一把拉進了房間。
「我來是想……」沈魏風深呼了一口氣之後才開了口,可這話像是纏了膠似的,都粘在了喉嚨裡,輕易出不來,再看看眼前明媚的蘇筱晚,他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蘇筱晚笑了,一點也不淒涼,她走到他身邊,抬起頭看著他,搖搖頭道:「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解釋。」說到這裡,她轉身從抽屜裡拿出她那隻小錄音機,輕輕按下播放鍵,一陣磁帶「嗤嗤」的轉動聲之後,輕緩地音樂就流了出來。
沈魏風正不知何意,蘇筱晚的兩條胳膊已經繞上了他的脖子,一雙落滿了星光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問道:「還記得這曲子嗎?那年,你去美國訪學,那晚的冷餐會,後來就是這支曲子,那天我一直看著你,好想走過去請你跳舞,可惜我們那時錯過了,今晚,讓我們把這支舞補上吧。」
蘇筱晚的話如電光火石一般激起了沈魏風幾年前的回憶,他萬萬沒想到,原來那時,在美國,蘇筱晚就已經記住了他。
後來,這晚成了沈魏風此生最是難忘的一晚,他記得蘇筱晚拉著他跳了許久,他幾次想開口跟她解釋,跟她道歉,可都被她輕輕捂住了嘴,她搖著頭說什麼都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就這樣慢慢地跳下去,直到地老天荒該多好。
她枕在他懷裡,一把長髮糾纏在身前,一雙胳膊繞上了他的後背,她觸碰到了他背上那條長長的傷疤,她問,還疼嗎?夜裡翻身的時候會不會扯到痛醒?
沈魏風沒有回答,只搖了搖頭,可他心裡積攢了很久的難受在這時再撐不下去,他垂下頭,緊緊抱著蘇筱晚,任憑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來,落在她的肩上,也落在了她的髮間。
蘇筱晚知道,知道沈魏風起伏的胸口裡藏著多大的壓力,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輕撫著他,因為她知道,那是男人的淚,到底和女人的淚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