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慕遊一陣狂笑打斷了話頭。錢素貞也出來了;臉上紅噴噴不讓於廳裡的桃花,黑而長的頭髮打一條大辮子,依然很光滑,下身是大褲管的花布夾褲,照例沒穿裙子。她招呼胡國光喝茶吸菸,像一個能幹的主婦。但當兩個男子談到了"解放孀婦",她就笑著跑進右邊的房裡去了。
"這麼說,我的事情就解決了。前天她的本家還來和我嚕囌,被我一頓話嚇退了,現在是更不怕了。國光兄,感謝不盡。我們家,沒有婢女,也沒有小老婆;只有國光兄,府上的金鳳姐卻怎麼辦呢?"
陸慕遊很關切地問。他確不知道金鳳姐在胡府上是什麼地位,猜想起來,大概是婢妾之間罷了。
"金鳳姐麼?"胡國光坦然回答。"她本是好人家女兒,那年鄉下鬧饑荒,賤內留養下來的。雖然幫做些家裡的雜務,卻不是婢女。現在她和我的兒子要自由戀愛,我就據實呈報便了。還有個銀兒,本是僱傭性質,是人家的童養媳。"
這樣把金鳳姐和銀兒都佈置好了,是胡國光的預定計劃。"好了。時候不早,我們上聚豐館吃夜飯去,是我的東。"
陸慕遊請胡國光吃飯,早已極平常,但此次或許有酬功之意。
"不忙。還有一件事呢。那解放婦女保管所內自然要用女職員,最好把素貞弄進去。可是我不便提出來。你去找朱民生,託他轉請孫舞陽提出來;是婦女協會保舉,便很冠冕,一定通得過。此事須得即辦,你立刻找朱民生去,我在這裡等候迴音。"
"一同去找朱民生,就同到聚豐館去,不是更好麼?"
"不,我不願見孫舞陽。我討厭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氣。"
"朱民生近來和孫舞陽不很在一處了,未必就會碰著她;
還是同去走走罷!"陸慕遊仍是熱心地勸著。
"不行,不行。"胡國光說的很堅決。"有我在旁,你和朱民生說話也不方便。"
"好罷。你就在這裡等著。"
"不忙。"胡國光忽又喚住了拿起帽子將走的陸慕遊。"你說朱民生近來不很和孫舞陽在一處,難道他們鬧翻了麼?"
"也不是鬧翻。聽說是孫舞陽近來和方羅蘭很親密,朱民生有些妒意。"
胡國光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說什麼;他自然有些眼熱,並且自從第一次拜訪方羅蘭碰了釘子,他到如今還懷恨,總不忘找機會報復。
陸慕遊走後,胡國光就進了客廳後的套門,在側門口就遇著錢素貞。這漂亮的少婦正懶懶地倚在門邊,像已經偷聽了半天了。胡國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走進她的臥室,同時涎著臉說:
"你都聽見了罷?我替你辦的事好不好?"
"謝謝你就是了。"婦人灑脫了手,媚笑著回答。
"那麼,你前天許我的事,幾時——"
婦人第二次掙脫了胡國光的手,瞟著眼說:
"你呀——看你這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