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聲聲越發不明白了,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到底還有幾分。
夜幕,南聲聲踏入福祿院,飯菜香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四方桌前已經圍坐了四人。老夫人髻邊白絨花輕顫,南采薇鬢角依然彆著新摘的豔色海棠。
她頓在那裡,步子沒有往前邁。
“姐姐坐這兒。”南采薇撫著孝衣下鮮紅的裙裾,指尖點向桌子西南角的矮凳,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
祖母今日讓自己來她院裡,卻沒說這裡還有其他人。
他們早早就聚齊了,自己倒像是個不速之客。
“聲聲,快坐下,我與阿宴今日給你接風。”侯爺說著,就往自己和南懷宴的杯中倒了半杯酒。
南聲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親戰死沙場的訊息才傳回,連遺體都還沒回來,他竟在府中飲酒?
“父親可知,母親才戰死,府上還掛著白?”南聲聲沒有落座,只站在門口的位置,語聲冰涼。
母親的遺體還在回來的路上,這裡卻已飄著炙肉的焦香。
真是可笑!
“還不是看在你今日回來,你父親才飲酒的。他們今日在夫子家裡待了一日,也是辛苦。”老夫人笑著伸手,示意南聲聲坐下。
父親果然對這個外室子上了心,竟陪著他整日整日地讀書。
她看了桌上的菜一眼,無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口味。
罷了,她今日也不是為了這口飯來的。
南采薇舀起面前一勺乳白湯汁,“姐姐嚐嚐,三歲童馬最是滋補。”
馬肉?南聲聲的掌心滲出一片汗。
侯府從不吃馬肉,只因母親將馬兒視作戰場上的夥伴。府中養了好幾匹馬,都是當年隨母親上過戰場的。
“還別說,這三歲的小馬肉吃著當真細嫩。若非後院那頭老白駒病死,將它們母子一起燉了,想必更養人。”那南懷宴夾起一塊肉便往嘴裡送。
南聲聲心裡咯噔一下,快走兩步向前。“這是哪裡的馬?”
“表姐不知道嗎?後院有匹三十歲的白馬生了病……”南懷宴嗦了一大口湯
“好了阿宴,別說了。”侯爺一邊開口,一邊給南懷宴使眼色。
南聲聲緊緊握住拳頭。
後院那匹三十歲的白駒,是母親當年陪嫁帶過來的。從母親初上戰場時,便伴隨她左右。
若非三年前那白馬剛產下小馬,母親出征還會帶著它。
南聲聲猶記得當初白馬產子時,母親在馬棚外守了兩個時辰。出生後,母親用戰袍裹住小馬顫抖的溼毛,笑說此馬眼中有月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