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他不覺得白無常說了假話,可又不覺得白無常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白無常也暗暗朝沈潯瞥去一眼。
方才差點嚇了個半死,早就聽聞顧辭善辯真假,又精通面相之微,幸好沈潯早就提點過他,所以他方才講得皆是真話。
姜時願去了觀音廟,替沈氏餘孤收屍,這全是真的。
擅自救人,陽奉陰違,這也是真的。
只是,唯有白無常心裡門清,眼前的‘沈潯’絕不是真正的沈氏之後,但隻字未提。
顧辭又問道:“姜姑娘,白無常方才說得可是真話?”
眼下沈潯已自揭身份,姜時願縱使再氣,也無可奈地點了點頭:“我救下他的時候,他身受重傷,九死一生。”
顧辭:“可有信物,證明沈氏之後的身份?”
白無常怔怔道,從懷中掏出一塊青玉:“有,這是姜司使救下沈公子時從他身上拿下來的。此信物絕對是真的,顧大人大可去驗。”
顧辭收下青玉,摩挲著纂刻其上的沈字,看著沈潯,笑容陰晦難辨。
旋即,轉身離開。
侯在臨水居外的小吏,看著顧辭提步出來,急急跟了上去,問道:“顧處,國公交代的事情辦的如何?”
顧辭一路快步到自己的寒居,脫去鞋履、衣衫,一躍而入,寒冬冰池。
他仰在池石旁,展著雙臂,小吏跪在他的身邊服侍,往他的肩背上澆著蝕骨的涼水。
顧辭溫聲開口喚著小吏的名字,失神地笑了笑。
小吏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嚇得發抖。
顧辭聲音慵懶:“你說,此處去洛陽,我會死嗎?”
“顧大人在胡說什麼啊,您不是還要殺了姜時願嗎?”
顧辭手掌緩過水面:“此去洛陽,我和姜時願之間唯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不是姜時願,就是我。”
“莫胡說,顧大人這世上有誰能殺了你?”
“魏國公。”
小吏聞言趕緊垂下頭顱,也懂了顧辭話中的意思。
他顫顫著回道:“顧大人一定能辦好國公交代的任務,您可從未失策過。”
小吏看著曾經異常驕傲的大人搖了搖頭,神色之中皆是落寞。
在他入典獄以來,一直記得這位大人恣意的神情,他的目光不可一世,容不下任何人,自己也時時刻刻都在瞻仰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