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學志、柳青青等一行四人步入店中,挑了個緊依窗戶的桌子坐下,桌上備有茶壺,嚴學志拿起四隻茶杯,一一擺上,右手提起茶壺依次斟上熱茶。嚴學志端起茶杯,仰著脖子一飲而盡,放下茶杯,誇口讚道:“渴死我也,真乃好茶,一個字,香!”邵東陽介面道:“這北方能有這等好茶,實屬不易。”此時小二安頓好了馬匹,復又行來,對他們說道:“幾位客官,要點什麼?”嚴學志答道:“兩大盤牛肉、一大盤狗肉,一碟花生米,給我們再上兩壺酒。”小二興沖沖地點頭稱是,說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嚴學志眼見小二答應著急急而去,便專注起品飲茶水來,緩緩地端起一杯,呷了一口,復又放下,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響。正待此時,他窺見店裡行入一位老者,衣袂飄飄,頗得風度,細細瞧去,舉手投足間略帶幾許威嚴。後面跟著一位步伐輕盈的女子,綠衣長衫,身姿婀娜,頭戴掛著絲綢的帷帽,只看不清臉面。瞧此身段,想來必是位容貌十分好看的女子。
馬伍德瞧得不禁痴了半晌,心想這二位想必是爺孫倆人。由此除了被他們的裝束吸引去了以外,沒什麼值得稱奇之處。看他們走路的神態,多半也是奔赴選道而匆忙趕路的那夥,但見他們二人向裡屋走去。當下四人只是瞧了一番,也沒甚在意。
不一會兒,小二端來了酒菜放上,滿滿的一桌,此刻嚴學志、柳青青等四人餓極了,只見他們大口大口地吃將起來,格外的香甜可口。少頃飯畢,邵東陽與馬伍德摸了摸肚子,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酒足飯飽,真乃舒服哉。”嚴學志喚來了小二,付足了銀兩,另一夥計牽過來馬匹,嚴學志等四人接上,遂翻身上馬,嘚嘚而去。
由於馬匹養足了精神,四人趕來健步如飛,直到傍晚時分,逐漸慢了下來,但此刻名城在即。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右邊忽來一隊人馬,自口風得知他們乃為泰山派人眾。其中一人朝著嚴學志四人高喊,說道:“喂!敢問閣下是哪路人馬?”馬伍德回應道:“我等乃是八卦門弟子。”那些人眾中立下傳來“哈哈”的笑聲,不絕於耳,有人嚷道:“為何只有四人,難道閣下門裡抹不開時間來嗎?”說完又是一陣笑聲。
嚴學志自知門內人少,不由得想起本門自慘遭梅花盜襲擊以後,門可羅雀,已然凋零不堪,難免被武林各派打趣、恥笑,今受此等言語嘲弄,情由心生,不免感傷起來。只聞那些人中又有人大聲說道:“怎麼了,難道貴門弟子躲在門內娶上小媳婦了,在生孩子了不成?”說完,又是哈哈地一陣狂笑不斷,嚴學志只當沒聽見。此刻柳青青若言又止,情不由衷地喃喃自語,嘴裡嘟囔道:“本來只有兩位呢!我和師哥只是陪來的了。”邵東陽只瞥了她一眼,全不吱聲。
左邊道上忽來一幫少林棍僧,領頭的一僧威武霸氣,瞧其年齡雖已近五十開外,但依然精神抖擻,氣勢逼人。想來他必是少林方丈空雲大師。後面緊隨另一幫眾,人數頗盛,浩浩蕩蕩,嚴學志凝目瞧去,領頭的人赫然是青龍幫幫主夏蕭天,想來定是青龍幫幫眾。嚴學志等人見夏幫主一馬當先,遂勒馬放緩了腳步,待夏幫主到達跟前時嚴學志隨即下得馬來,拱手一禮,說道:“夏幫主,幸會,沒料今日我們又能得以一見。”夏幫主回道:“這真乃他鄉遇故知,榮幸之極!”
遂二人不由得寒暄起來,說得頗為投機,忽而又得“哈哈”地開懷大笑,才知他們有的徒步行了六、七天路遙趕來赴會。當下嚴學志等四人辭了夏幫主等眾人,催馬直奔,單直朝著名城而去。
行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四人來到一處城樓前駐下,趕馬前去,垂詢一守城計程車卒,一抱拳,張口問道:“這位小哥,名城何往?”那人回道:“此乃虎山城,名城自此向東五里地遠,一處大戶宅院便是。”嚴學志答道:“多謝小哥。”遂四人催馬奔去,不一會兒,他們四人來到這處宅院門口,勒馬停下,仰頭眺望,只見門樓上掛著“名城山莊”四字牌匾。硃紅色的大門兩側各有一尊石獅,虎座而立,五步臺階直通而入。
四人見此大喜過望,私下一合計,距離月半時日尚早,不如擇店住下,稍作休憩。於是四人催馬奔向城裡,嘚嘚而去。嚴學志等四人來到一家“迎風來”客棧,要了四間上房住下,小二安頓好了馬匹,遂又奔來。嚴學志對他說道:“我們此次是遠道而來,在此要小住幾日,無論是誰,期間不許他人來打攪。”小二點頭哈腰地答道:“好嘞,客官,您放心,本店倒很安靜。”
由於嚴學志、柳青青等四人久已疲憊,這天他們均睡得很早,天色剛黑便脫衣躺下。到得第二日天明仍未醒來,沉沉地睡了個懶覺。辰時已過,嚴學志才爬起床來,正待梳洗,見柳青青敲門而入,開口說道:“懶鬼,現在才起床啊?一會吃完了飯,陪我出去逛逛,瞧這虎山城裡有甚地方可玩。”嚴學志答道:“我也有此意,但我卻不是為了玩。”柳青青問道:“那師哥是為了什麼?”嚴學志回道:“我要瞧瞧這虎山城與別處有甚不同。”柳青青說道:“也對,那不還是為了玩嘛。”嚴學志只瞥著她,也不出聲。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嚴學志草草地吃完飯,與柳青青一道來到虎山城的街頭。只見人群熙熙攘攘,來回的車馬川流不息,雖有起早的商販盡皆散去,但街頭之上仍熱鬧非凡。嚴學志不禁嘆道:“北方人起早趕集不比南方人差。”
柳青青介面道:“這算什麼好玩的呢,今日街頭之上應有和尚、道士才對呀!”嚴學志“啊”得一聲,說道:“昨日所見,這和尚、道士倒是來了不少,可沒見一個露頭的了,難道他們此刻在唸佛吃齋不成?”柳青青嬉笑道:“和尚、道士要念佛吃齋不錯,可不是每刻都在唸佛吃齋吧。卻為何不見?”嚴學志反問道:“難道和尚、道士有甚好玩的不成?”
柳青青眨了眨眼睛,似是思索了一會,說道:“和尚、道士遇見俗家總是合掌劃十,口裡念道‘阿彌陀佛’,全作此狀,難道不好玩啦?”說著她便用手模仿起來,卻不知一個女孩兒家的學之,引得嚴學志開懷大笑起來。此時嚴學志小聲地對她說道:“咱們的師傅也是和尚,為何他每次如此,你不笑呢?”柳青青吐了吐舌頭,介面道:“我哪敢啦。”
說到此處嚴學志不禁想起了師傅師孃,也想到了杜莊,悠然地憶起了杜月娘來,如果有師傅在,八卦門也不至於被人瞧不起,當下不免悲嘆了一聲。柳青青只當嚴學志是嘆息眼前,也沒在意。於是她又道:“還有泰山派、青龍幫,他們怎麼一個不見?”嚴學志答道:“這兩派幫眾混跡在人群之中,你能認得幾人出來?他們又不似和尚、道士。”柳青青說道:“他們興許在籌謀明日之事,未能得以空閒。”
嚴學志聞此長吁了口氣,緩緩地道:“如此說來,不見廬山真面目,愚生卻不見真章誓不回啊!也罷,不如我們也回吧。”柳青青點頭答允,遂二人急急切切地回到店中。
次日一大早,名城的大門敞開,左右各伏一人,灰衣長袍,氣宇軒昂,引接各方到來的朋友。
嚴、柳、邵、馬四人如約而至,腳步剛跨入門內,但見名城府邸肆處張掛著大紅燈籠,一條青石鋪成的走道直貫而內,盡頭一座正廳迎面而立,兩側的房屋屹對,大廳門樓均有紅色簾布點綴,一張鮮紅的條幅上面端正地楷書道“武林英雄大會”六字。廳內兩側均擺滿了桌椅。只見家丁們進進出出,茶水不斷。正處長廊處,一人白衣長衫,濃眉深眼,年僅四十開外,立在那裡不怒自威。
明眼一看便知,這人便是名城城主神劍王宗偉。只見他對每位來者均抱拳言道:“歡迎到訪,久仰了。”此時武當一派眾人在領頭人率領下上前一拱手,說道:“在下武當鄭瑞橋,久仰,久仰。”王宗偉當下還之一禮,說道:“鄭掌門,久仰了,裡面請。”隨後而來是少林派眾人,在一高僧的領頭下前來躬身施禮,說道:“老衲少林空雲,拜會王施主,久仰了。”只見王宗偉當即托起他的手,欠身道:“空雲大師,久仰了,裡面請坐。”
接下來是泰山派眾,在一精明強幹的年輕人帶領下所來,上前一拱手,說道:“在下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前來拜會,久聞神劍威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名不虛傳。”王宗偉立刻還禮,說道:“哪裡,哪裡,久仰,久仰,裡面請。”其次是青龍幫眾在夏蕭天帶領下拜會,再到八卦門邵東陽領路而來,一一見禮,次第落座。
王宗偉大步向廳內步去,待行到廳中正席時,陡然一轉身,朝著大夥一抱拳,朗聲說道:“各路英雄,今日諸位駕臨蔽舍,乃我王某之榮幸,首先在此歡迎諸位來訪。衝著我等三分薄面,各路英雄不遠千里而來,一路多有勞累,我王某對此深表歉意,在此之際感謝諸位。”話音一落,群豪紛紛響應,齊聲呼道:“客氣,客氣,理應如此。”
王宗偉端起一杯茶水,右手高舉,向眾人一環顧,大聲說道:“只因今日我們有要事共討,由此我王某以茶代酒,向諸位聊表心意,望各位盡請慢用。”說完一仰脖子,悉數飲盡。只見群豪陸續響應,紛紛端茶飲水。此刻王宗偉緩緩地坐下身子,略頓了一頓,續道:“武林聯盟的號召久有時日,天下有人贊成,有人反對,在眾多的反對者中來自所謂的門和派的呼聲最為鼎盛,像少林、武當以及泰山派,贊成的門派也有華山和青城兩派,歷來門戶之爭易引來刀劍相見,然而我們今日諸多的反對派能坐在一起,和平共討,此乃是曠古奇事,堪照古今。”
說完之後,底下的人眾無不歡呼:“神劍榮耀,神劍不凡,真乃我等福分。”此時王宗偉榮光滿面,含笑連連,威而不露。只見少林空雲大師一抬首,說道:“我等純屬老門老派,然其不錯,上至綿延幾百年之久,創制創學也已空前絕後,慧法遍處,經書滿閣,歷數門人弟子不計其數,學無不盡,誨人不倦,已然即成局面,下至可傳承千載。現須遵從聯盟志氣,一改從前,實是廢盡諸往,重頭而來,小可難以從命。”
空雲大師一番言語點到,廳內一片鴉雀無聲,無人敢接話茬。此時人群背後行來一人,嚴學志一瞅,知他是名城劍客史一郎,只見他走到大師跟前,向其一抱拳,說道:“大師,此話差異,各派聯盟而非並派,大師不必有此顧慮。把話說得通亮,你仍持你的派,你仍走你的路,只是各門各派須聽盟主之令而已,如此不必緊張起見,大師說對嗎?”空雲大師合掌為十,口裡念道“阿彌陀佛”,心裡自知今日到來的眾客中充斥著不乏贊同聯盟之輩,當下吐道:“施主,且不談盟主之令與我等是否彌合,但說松花島主令飛燕其志究竟在何處,恐怕不僅只在聯盟這般簡單吧。”
史一郎略一沉吟,說道:“盟主之令自然是符合江湖道義之事,何愁如此呢?”空雲大師呵呵一笑道:“難道我等行事就不符合武林道義不成?老衲以為,從道義而論,武林結盟本就多此一舉。”
此時武當的鄭瑞橋贊首道:“大師所言極是,我等附此議。”話一至此,他便話鋒一轉,說道:“各門各派的武學皆為各自的鎮山葵寶,歷來秘而不宣,化氣修意,化形為招,均為獨領風騷。皆由各門各派歷數暑盡寒來,經各輩人才千錘百煉,萬化變幻,苦心修行,終而得來。須我輩秉承前人,苦鑽之藝,發揚光大。如附聯盟之議,各派洞開門戶,我等何能容其一家之學,揚長避短,而成就百方?”
鄭瑞橋的話音一落,群雄奮勇呼號不斷,紛紛叫喊道:“鄭掌門所言極是,我等無話可說,悉數附議。”史一郎一看,情勢不對,立刻轉身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一語不吭。此刻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介面說道:“眼下武林各派各持其家,和睦一片,而武林聯盟之議卻引來爭吵不休,在各派之中燃起火焰,實可料想令飛燕的為人處事,存意不良,其心可誅。”眾人中當即有人叫嚷道:“吳少俠,令飛燕今日不見,要不你們切磋切磋。”一語即出,群雄一片歡笑。此番話語擊到空雲大師的心頭,只見空雲大師略一揚眉,答道:“吳施主,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