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諾砂的側影，朱墨然痛在心口。但是如果說，此刻他還能做什麼？除了沉默，他還真做不了什麼。就像一個月前，所有看得見的傷害都要諾砂一個人承受。而他不過是置身事外的一個設計者罷了。對諾砂的虧欠又多了一份。而這份虧欠又是諾砂自願承擔下來的。
老天啊。心有靈犀也是如此的痛苦嗎？
朱墨然咬著牙，忍著淚。諾砂卻連臉都不給他看一眼。是不想讓他同情自己嗎？那個背影一如既往的堅定，一如既往的可靠。所以，他也不能心軟。
就在這時，公堂外傳來嘈雜的聲響。一群衙役圍著兩個女子走了過來。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千翠薇和若婕。
千翠薇臉上還有酒後的潮紅，但是眼神已經嚇人的不行。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朱墨然，一把推開了衙役，把朱墨然扶了起來。
若婕則是一把推開了給諾砂用刑的人。一直被折磨的諾砂。突然送了勁，身子一歪，差點倒在地上。還好若婕手快，一把抱在了懷裡。
看到二人衝撞公堂。佟明昌猛地站了起來，指著二人，吼道，“公然衝撞公堂，成何體統！”
千翠薇拿著劍直指佟明昌，滿臉的怒容。“大半夜公審，你審給鬼看的嗎？一個病人，一個弱女子。你成的什麼心？佟明昌，你成的什麼心？欺負良家婦女，還是陷害忠良啊？”
果不其然被黑上了。佟明昌心裡又不爽，又氣惱。臉上不受控制的猙獰起來。“千翠薇，你不要在這裡耍威風。今日可是人證物證具在。而且這二人還汙衊四季堂的首徒是摸黑殺人的刺客。欺騙本官，藐視公堂。我罰他們是應該的。不僅要罰，還要定罪。公示武林大會！”
佟明昌一口氣把心裡的怨氣都發在這一刻。到任越中縣的這兩年以來，這縣衙就像個傀儡一般。武盟的話大過公堂不在少數。他是個安於現狀的小人物，但還是當地的父母官。維護法度也是自己的職責。難道這些江湖人士就不是大顓子民了嗎？
不過，這話說來好聽，卻不是什麼好主意。畢竟他要面對可不只是江湖人士。若婕聽來就覺得好笑。她把諾砂交給朱墨然，扶著自己的紫楓劍，冷笑道，“佟大人，你這麼說，是否有失公允？你說他們汙衊武林人士，不如讓我們先看看屍體再做定論。”說完，招了招手。兩個金甲衛抬著胸口插著月牙刀的四季堂首徒蔣樹旺的屍體走了進來。
看到屍體，佟明昌吞了口口水。張端亦是激動不已，他搶前一步，大聲的質問，“你們怎麼把屍體搬來了？仵作，仵作……你不是在驗屍嗎？怎麼就讓他們搬走了？”
仵作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見慣了屍體，但是很少見到刀劍對著自己。故而戰戰兢兢的說，“張捕頭啊。刀劍無眼啊，刀劍無眼！”
“怎麼？張捕頭，審案子還不讓人看屍體了。不看屍體，你們怎麼說得清楚？”若婕的眼神帶著一絲殺意。震得張端一時無言。
若婕一看張端慫了。又是抬高頭顱，大聲地說，“大人，你也看到了。此人的確是穿著黑衣。對，您不是江湖人。我給您解釋解釋，這黑衣又名夜行衣。”說著，還拎了拎屍體脖子上的黑色圍面。“一身黑，蒙著面，拿著把行兇殺人的武器。請問大人，遇到這種人，你會怎麼辦？”
若婕此刻的目光和她手中那把沒出鞘，卻已經顯示出高冷凌厲的寶劍一般攝人心魄。刺激得佟明昌頻繁的吞口水。
佟明昌是文官，沒見過上過戰場，殺過人計程車兵到底是什麼樣的？卻也感受到了若婕頻頻傳來的凶煞。但是作為年長者，又是公家人，慫就是丟失官家威面。他再次甩起衣袖，昂首挺胸的說，“公堂審問，也是為了公平公正。此事確有蹊蹺。如果只是私下審問，恐怕趙將軍還會告本官一個屈打成招。”
“呵。趙大人還挺有自知自明。”若婕嗤笑。
但是卻沒換來佟明昌的羞恥。反而聽到佟明昌說，“所以，在這公堂之上，你不如問問朱二少，和諾砂姑娘到底有沒有殺人？”
這還用問嗎？若婕一時無語。看向朱墨然和諾砂滿身滿手的血跡，以及擺放在死者身旁的九節銀河，和死者胸口上的月牙匕首。胡桂春雖然沒有給她們明說，但很明顯硃砂二人會這麼做必然是，刺客的任務是不能公開的秘密。恐怕和於川堂有關，如果是這樣，那很可能會罪加一等。
若婕正在思索如何應對，千翠薇卻說話了。聲音不大，只有他們四人可以聽得見。“墨然，你們為何要殺了他？是這人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嗎？如果是，這個人的死，武盟可以幫忙解決。”
朱墨然和若婕聽到這話，都看向千翠薇。但是朱墨然卻是苦笑的說，“謝謝二姐。此事還是讓官家解決吧。我和小砂不過是正當防衛，過失殺人。”
“那怎麼能行？你們兩個這樣子在牢裡待著，不是送死嗎？”
朱墨然低頭看著諾砂，諾砂也抬頭看著他。雖然兩人都是臉色蒼白，卻都透漏一股生死度外的從容。諾砂舉著自己的手，有些虛弱的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疼。”
“我會讓少翁治好的。”朱墨然哄著，攬著肩頭的手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