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在鏡臺前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她姜萱,如今才算是真的回來了。
前世的她猶如在汙泥中成長,帶著一身血汙向這世間揮舞刀伐。後來,她即便是失去了記憶,也記得自己出身不好,時刻謹記著薊京的貴女是如何行事,不知不覺竟忘卻了自己原本是個什麼性格。
姜家阿萱,可從來都不是任人魚肉的軟麵糰子。她素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斷其手足。
可到了這一世,她竟變得膽怯了。做事瞻前顧後,還如何記得他曾教過她的那些道理和本領。
人要重活一遭,又記得前塵的話,好歹也要有幾分長進。可她,非但沒有半分長進,反倒不如之前了。
“娘子?”伴著說話的聲音,門簾被輕輕掀起,一個圓臉盤風風火火的丫頭衝進來,正是松柳。
十三四的小丫頭,個頭還沒有姜萱高,見她只穿了單薄的寢衣在地上。便掐著腰‘教訓’起來,“娘子醒來怎麼不喊人啊!別看入夏了,可早晚寒涼也要仔細著寒氣入體。娘子就是不聽勸,昨晚天那樣冷,還不懂得穿件衣裳,就知道讓人擔心!”
松柳嘴上說著嘮叨的話,手裡也沒閒著,從櫃子裡取了件海水紋水紋繚綾披風,嚴嚴實實將人裹了一圈兒後,這才滿意的點頭。
她昨夜沒機會讓娘子穿件披風,這會兒終於的得償所願了。
“娘子可要梳洗?婢子這就去讓準備熱水。”她四處看看,見屋子裡沒伺候的,嘀咕道:“娘子就知道慣著她們!這大清早的,娘子醒了也不懂得趕緊來伺候。等回頭,我就讓碧荷姐姐好好說說她們。”
姜萱聽著有趣,便故意問道:“你這是吃黃鸝她們的醋了?我怎麼記得,去年碧荷還因為我太縱容你,抱怨過。”
松柳輕哼一聲,“我才不像她們那般懶惰,姑娘不說,她們也得變著法的偷懶。正因為她們年紀還小,娘子更得好好管教著,免得大了,就不好管教了。”
“是是是,小管家婆。”姜萱笑了笑,看向松柳的目光有些複雜。
她死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七八歲,已經記不清松柳是什麼時候沒得。只記得有個喜歡穿松花色的憨婢,說話嘰嘰喳喳像鸚鵡似的。還記得她因為愛聽閒話時常被碧荷斥罵,卻還屢教不改。
可正是這麼個憨婢子,卻肯為她而死。如今想起,所有一切都不過是以真心換真心。她待人有真心,亦有人肯用真心換。
如松柳為她而死,又如這松濤苑的僕從們。
“胡姑姑給娘子燉了潤肺湯,讓娘子清早未進朝食前先飲一碗。”
姜萱被她扶著到床邊,才挨著床沿,松柳又忙和去了。不一會兒,便端著個青釉小碗,一路小心翼翼的走來。
這潤肺湯用料考究,用的是陳皮、仙果等,聞著有股甜香,清早飲一碗倒也合宜。
“胡姑姑整日折騰這些湯湯水水的,你們也不攔著點。這天眼看一天天的熱了,要是繼續吃這些,我可受不住。”
“可是滋味好啊。娘子多飲,身體就會越來越好的。”松柳一臉認同的用力點頭,“胡姑姑還煮了綠豆沙,味道可好了。”
“你又偷吃了?”姜萱促狹的說。
松柳下意識的摸了摸嘴巴,連連搖頭:“才沒有!婢子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