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瞎子搖首:“我很感激他,若非他來結束這一切,恐我現還在助紂為虐。你說你親眼目睹你的老師吸乾了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我…我,”用任何詞來形容他的罪孽,都是輕的。“我還有兩刻,就要下阿鼻地獄了。”
“聽這話,你好像還有不少留戀?”薛冰寕諷刺:“老天爺也是瞎了眼,竟縱你活到這歲數。”
老瞎子笑了:“你娘說過一樣的話。”他都有點埋怨老天,為何要留他到今時今日?將藥典推向薛冰寕。“我為玉靈練的藥都在這本藥典裡。你幫我交給黎上。”
“黎大夫應該來過你這…”薛冰寕不想討人嫌:“他沒拿你這藥典,肯定是不想要。你強塞給他,不是在為難他嗎?”況且,這藥典也不是什麼好物。“到底是遲兮的得意門生,連推卸責任的手段都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他教徒無方,一身罪,不殺兩孽徒卻收個無辜的小兒來分攤孽債。你知道你小師弟在做什麼嗎?”
陸爻?老瞎子痛苦。
“他在等死啊…”薛冰寕冷笑:“你們作惡多端,活到耄耋之年。他呢,因為你們,活不過今年中元。思勤,你把這藥典給黎大夫,黎大夫有家小啊…你是覺他鬥得過你嘴裡的玉靈,還是想他該為你擔起這些事?”
“是…是我錯了。”老瞎子重咳,胸腔內的血上湧,衝到嗓子眼,他生嚥下,問:“陸爻他…”想問他好嗎?可又覺不對,“你見過他?”
“見過,我去殺他。”
“他是無辜的。”
“他確實無辜。”
聽著茅屋裡的對話,薛二孃煎熬得很,就怕老瞎子沒等給她閨女解完毒就死了。好容易將藥煎好,忙倒出藥汁端進屋去。
老瞎子已氣若懸絲,手指指孩子:“讓…讓她趁熱喝了。”
“好好。”薛二孃端著藥,小心翼翼地靠近她閨女:“花兒,娘…娘對不住你。”
薛冰寕心如刀絞,她這些年過得也很不好吧?
老瞎子撐著身站起,咬著牙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去。血溢位嘴角,流到下巴尖滴落。丈餘的路,對此刻的他來講甚是遙遠。費盡力氣,來到門口,手扶住門框,出了屋。看著滿園的紙灰,他兩腿一曲跪下。
餘光瞥見老瞎子垂下腦袋,薛冰寕接過藥,一口一口地飲下。藥明明冒著熱氣,入口也燙,可下到喉間卻瞬間冰涼。
盯著她把藥喝完,薛二孃緊張地問:“怎麼樣?”
薛冰寕將碗放到竹床上,擼起左袖,臂上的粉色花苞已凋零在慢慢地消散。
“沒誆咱沒誆咱。”薛二孃歡喜不已,扭頭看向藥櫃,沒瞅著人忙轉身,見老瞎子跪地上,“爬不起來了是嗎?”跑過去伸手攙扶,才發現人沒氣了。回頭望向閨女,她也說不清自個現在啥心情。
靜站片刻,薛冰寕移步到藥櫃那,遲遲才拿起藥典。這東西就是不給黎大夫,也不能落別人手裡。
薛二孃進屋:“閨女…”
“我是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她們正在找我。我不能在此久留。”
“娘帶你藏起來。”
“沒用的。”玉凌宮的人遲早會找來她出生的地方,薛冰寕抓緊藥典:“我不能害了你,害了塘山村的百姓。”轉過身,扯起唇,“我想吃紅燒肉,煎豆腐還有雞絲麵、韭菜肉餃子、餑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