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算,肯定跟過去十五年一樣。”陸爻啃下大骨上的肉筋,吃得噴香。
“那你告訴我你還有多少日子?”陸耀祖沉著臉:“你可是跟我保證過,會給我養老送終。就我這身子骨,再活個三十年就跟喝水似的。”
陸爻嚼著肉:“您也學學我,把放心放寬,想吃啥吃啥,想做點什麼就趕緊去做。”他們祖孫會死在一天,他早算過了。
聽著這話不太對,陸耀祖堅持:“你再算一回。”死小子最近像看到死一樣,一天三頓大魚大肉,他心不安。
“每年都一個結果,我都算膩味了。”話是這麼說,但陸爻還是滿足了他叔爺,伸手在破命尺上明睛一點,破命尺刷的一下展成團扇,扇上密密麻麻的象形字。抓了三枚銅子,隨手一丟。
兩枚銅子落定,陸耀祖屏氣,一眼不眨地盯著還在轉動的最後一枚銅子。
陸爻連看都不看,吸著筒骨裡的骨髓。當轉動的銅子落定時,他一頓,轉首望去,有些錯愕。
啪一聲,陸耀祖拍桌指向破命尺:“跟去年的不一樣。”
兩手一鬆,棒骨掉了。陸爻站起,盯著最後一枚銅錢,掐指快算,十息後他有點不敢置信地道:“半生半死?”沉凝兩息,轉身往廚房,“肯定是我手上沾了油。這卦不準。”
陸耀祖卻不想他起第二卦:“就說我老陸家不該是這下場。白前又沒生你養你,不就是同一個師父嗎,憑啥給他擔過?”想把破命尺收起來,但又不敢去摁中心那隻眼。
“我不是給他擔過。”陸爻洗了手回來:“我是為師擔過。白前、思勤的醫道都是承自師父。師父教徒無方,那二人的孽,師父自有份擔。”
“什麼思勤?”陸耀祖怒了:“不是就一個白前嗎,怎麼又多出一個?”
陸爻撿起破命尺上的三枚銅子,將破命尺收了又重新展開,握銅子於正上方,手展開。三枚銅子落下,蹦跳著落定。位置與之前絲毫不差,他再算,結果還是半生半死。猶不信,再來一卦。
怎麼可能會是半生半死?
陸耀祖追問:“你還沒跟我說思勤是怎麼回事?”
“我也是剛知道。”陸爻又丟銅子,落地仍沒變。
啪…陸耀祖拍桌:“你告訴我遲兮墳在哪,老子現在就去把他刨出來,挫成灰揚了。”他說遲兮都快死了怎麼還收徒弟,原來是找個傻子來給自己個分擔罪孽。
“揚了他也沒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話是我親口說的。”陸爻掐指,算了一遍又從頭再來,一次又一次,直到開始第七次,他突然頓住:“叔爺,我多久沒丟過銀子了?”
陸耀祖想了想:“要有半個月了。”音才落,他神色一冷,三兩步出了屋,背手看向漫步走來的身影。
黎上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來瞧瞧。白前、思勤都栽他手裡,也不差這最後一個。
“債主上門。”陸爻苦笑,轉身出去。著一身黑色錦衣的青年,推開了籬笆門,穿過菜園的碎石小道,站定在丈外。他沒見過黎上,但對其耳聞不少。“你比傳言的要俊很多。”
黎上淡而一笑:“你也比白前和老瞎子瞧著要面善。”
“你來找我要債?”陸爻觀著黎上的三庭五眼,上庭豐隆,眉長眼清,中梁挺直人中清晰,唇口色正,怎麼看他都是富貴相。但龍宮,即子女宮,近期經歷了大變。難道他本該無子無女?
“那要看你想不想尋仇?”黎上手摸上自己的腰封,抽出根銀針,颳了刮頭。一會回去,得洗個頭。
陸耀祖忍不住了:“尋什麼仇?我老陸家跟遲兮一脈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