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鄉間小廟設計建造極為粗劣,連正面起碼的窗戶都省略了,低矮潮溼的室內也沒有任何香火蠟燭可用來照明,只能隱約藉著外面的光線看到端坐在神龕之上的灶王爺和他老伴兒。二老腳下的供桌上鋪著已經碎成一條一條的粗布臺幔,供桌下黑洞洞,錢鼎章有心湊過去仔細觀察一番,但終歸還是感到一絲心虛和害怕,想了想後覺得還是先檢視一下整個廟裡的地形。
將腳步放緩放慢,保證自己腳掌落地沒有任何聲音,握著槍的右手卻不爭氣的滲出涔涔冷汗來,口中也逐漸發乾,舔了舔嘴唇算是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安慰。錢鼎章繞著室內走完了一圈,除了陰暗潮溼的氣味難聞外,並沒有什麼收穫。
“不對!”錢鼎章猛然發現情況有變,剛才他進門時,身後的廟門是半開著的,現在廟門緊閉,而且錢鼎章突然想起,自己推開這所年久失修的破廟廟門時,門軸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自己所居的蠶娘廟客房與之相比要新的多,但每逢開門閉戶總有令人討厭的“吱呀”聲,之前自己晚上出門為了怕吵醒錢遜之還特地往門軸窠裡澆水來增加潤滑。
瞬間他感到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土地廟裡果然有人,從對方的行為舉止來看,是敵非友。
忽然,右邊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在這個近乎密閉的空間裡人的聽覺變得格外靈敏,錢鼎章當即轉身,右手抬起手槍對準聲音來源。
耳朵裡卻聽到“呼”的一聲,腦中反應過來“聲東擊西!上當了!”
接著就覺得自己腦袋上狠狠的捱了一下,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錢鼎章被一盆帶著酸臭味道的髒水潑醒,強忍劇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雙手被綁在身後,坐在地上背靠著那條供桌,眼前點燃著一支小小的蠟燭頭,藉著微弱的火光,廟祝那張平日看起來猥瑣不堪,此時卻充滿陰鷙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廟祝先生,你這是幹什麼啊,快把我放開。”錢鼎章開口問道,此時他心中還是存了僥倖。
“嗯?”廟祝滿臉的冷笑“你知道麼,你剛才那句話犯了多大的錯誤,你不打自招啊”
“啊?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如果你醒來第一句話是,讓我救你,那我可能真的會相信你是無疑間撞入的,但是你一開口就問“你在幹什麼?”可見你知道自己是被我打暈的且綁起來的。那你為什麼會知道是我打暈你的呢?顯然你在跟蹤我,看到我進廟後自己也跟入,土地廟裡只有你我二人,所以必然我是襲擊的你。是不是這個道理?”
錢鼎章的臉扭曲起來,心中暗罵自己的愚蠢和輕敵,面對的是受過訓練的正宗日本特務還這麼掉以輕心,以至於一句話就讓自己陷入絕境。
“廟祝先生,我是看你一個人往鎮外走,好奇心上來,所以才跟著的,誤會誤會”錢鼎章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顯得人畜無害些。
“哈?你這就是承認在跟蹤我了?其實跟蹤麼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說著廟祝手上亮出了那把小手槍。“一個走江湖唱曲的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別和我說防身,對於你們這種到處跑碼頭的人而言,這可是大麻煩”
“何況,華爾特PPK,這槍本身就值好幾根金條?你哪兒來那麼多錢,別告訴我是半路上撿的。說吧,誰派你來的。如果你合作,我們還是可以談的,畢竟你對我也沒造成什麼實質性損害。”
“媽的”錢鼎章心中責怪自己“三言兩語之下完全入了小鬼子的套,自己等於市場承認了在刻意跟蹤他,還帶著槍,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沒用了。自己這種業餘人士對上職業的情報特工,簡直沒有一點勝算,一交鋒就全面敗落。”想到此處不由悔恨的低下了頭,可眼中卻閃過一片青芒“幸虧老子出門時做了準備,現在還算有翻盤的機會。”
以一種充滿了後悔和害怕的語氣問道“我都說了,你能放我走?”
“這要看你是不是說實話,告訴我多少有價值的內容,讓我滿意了放你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可我想問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錢鼎章低頭問道,但眼角卻瞥見廟祝掀起長袍將手槍放到褲兜裡,心中不由一喜,開始套話拖延時間。
“別想著套話拖時間”廟祝冷冷的說道“你這手太嫩了”
“好吧,我認栽,不過是是真想知道,自己究竟哪裡犯了錯誤”
廟祝的臉上竟然隱約泛起了一絲笑意,顯然心情不錯“好吧,告訴你也無所謂,昨天我就發現你了。雖然你躲的位置很隱秘,以至於我和徐奉容說話的時候都沒注意到你,但我讓他先走後,出於謹慎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躲在暗處觀察了一陣子。果然沒白費功夫。說吧,誰派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