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時,紅薯終於挖完了。
河嬸將中午被方子晨挖壞的那小半筐紅薯扒拉了一下,選了幾個“歪瓜裂棗”遞給趙哥兒:“這些是給你的。”
趙哥兒兩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河嬸一副施捨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方子晨看得直皺眉,疲憊後渾身的痠軟越演越烈,令全身都跟著難受起來。
河嬸滿意趙哥兒這個態度:“我南坡那邊還有塊地兒,你明天要是有空,也·····”
方子晨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她:“沒空,以後你家的紅薯你自個挖吧!”
“啊!這,這·····”
“河嬸,”方子晨同她對視,低聲問她:“你這麼大方,你爹知道嗎?”
河嬸:“·····”
她表情尷尬,開口解釋:“今年徵了稅,家裡銀子交了不少,地裡收成也不太好,要不我再多給你們幾個?我也是想幫幫趙哥兒。”
方子晨道:“不用了,既然地裡收成不好,趙哥兒就更不能來幫你了,不然多給出去幾個紅薯,你家怕是要全餓死了。”
河嬸訕訕然。
“乖仔,”他喊了一聲在田埂邊找野菜的乖仔:“我們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趙哥兒偷偷瞧他。
方子晨慢悠悠的走著,身子挺拔,幹了一天的活兒,他露在衣服外邊的臉、脖子和手背曬得有些紅,臉頰邊還被蚊子叮了一個小紅包。
“看什麼?”他突然問。
被抓了個現著,趙哥兒慌張的移開視線:“沒,沒什麼。”
“明天我們去鎮上吧!我想找點活幹。”方子晨說。
“可是,”趙哥兒抿了抿嘴:“鎮上的活兒不好找。”
方子晨難得嘆了口氣,臉色臭臭:“不好找也要找啊!我不想天天吃野菜,也不想天天吃紅薯。”
趙哥兒聞言腳步一頓,抱著紅薯的手不由捲了一下······方子晨瞧不上他付出汗水拼了命努力換來的他所能給予他的最好的東西。
這一刻手裡的紅薯似乎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壓得他踹不過氣來。
他看著方子晨走了幾步一下就離他遠了,方子晨還在慢慢地走,周身籠著昏暗的天色。
趙哥兒又再一次被一股無力感所囚住。
他曾經無數次有過這種感覺。
那個人消失不見,他怎麼找都找不見的時候,懷孕的時候,他在破舊潮溼的柴房裡,一個人躺在稻草上咬著木棍生下乖仔的時候,乖仔對他喊餓喊冷的時候,生了病跪在大夫家門口卻被木棍驅趕的時候,他都被這種感覺所包圍。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是他怎麼驅趕都趕不走的,也是他無論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的。
他真怕因為給不了方子晨什麼,方子晨受不住如今的生活,會再離他而去。
方子晨牽著乖仔走在前面,回頭一看,趙哥兒埋著頭盯著腳尖,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