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秊笑了笑,輕聲道:“請主公自問自答。”
劉清也笑了笑,便自問自答。
“如此劃分強弱,本就不對。我曾經聽說過一樁公案,十二歲的少年郎,殺父弒母,因為他的父母總是當著他的面吵架,從小吵到大,動輒對他拳打腳踢。後來公堂之上,官老爺問那少年,如何下的去手的。那少年淡然答覆,我覺得他們到了地底下,應該就不會吵架了。如此來看,這少年人,該不該斬?”
姬秊又是一笑:“再請主公自問自答。”
便再自問自答。
“法可以容情,但法,要大於情。”
人間該有鐵律,該有能約束那些動輒毀天滅地的大修士的律例。可說到底,還是得拳頭大,否則如何讓那律例,變作鐵律。
這邊城之中,小商小販缺斤短兩都要斷指,那偷雞摸狗,估計就要少半條命了,更別說什麼殺人放火,估計想都不敢想。
為何敢行如此律法?因為十萬大軍就在城中,一城百姓哪怕有百萬,有幾個人敢抗衡十萬大軍?
劉清苦笑道:“好像繞來繞去,回到了原點,與陳藥公那老東西想法差不多了。”
姬秊想了想,這次沒打算讓劉清自問自答,而是輕聲說道:“能斬落天幕的劍,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當年贍部洲一座王朝,因為飽受欺負,連幾處祖宗留下的地方都給人佔去,美其名曰是租賃,實際上是霸佔。那個王朝不知多少人拋頭顱灑熱血,終於得以新生,就在初立國的幾年,四面敵手,那皇帝便說道,即便一國百姓穿不起褲子,也要鑄造一支鐵軍。結果這處王朝的幾塊外借之地其一,裡邊有個家,便寫了一篇文章,洋洋灑灑,說要是一個王朝為了鑄造一支鐵軍而讓百姓穿不起褲子,那這個王朝決計不會長久。”
劉清笑道:“結果舉一國之力建成的鐵軍,立國百年,尚未動用一次,可四座敵手,盡數變成了好鄰居,那些飛地,不多久便也收回來了。都不用猜,這就是短見與遠見的區別。在國與家二者無法兼得的情況下,絕大多數人會選擇舍小家顧大家。而那些吃得飽穿的暖的,又怎會曉得其中苦楚,曉得其中道理。”
若論軍民一心,只泱泱大秦獨佔鰲頭。
現如今,秦國諸道已然開始實行那屯兵制,但凡男丁,皆要從軍,至少兩年。兩年之內,免除一切賦稅,且若是軍中表現不錯,回鄉之後還能進衙門口當差,拾起鐵飯碗。如此一來,若有戰事,全民皆兵。
劉清猛地回頭,揮手收起一朵白色花朵,並無旁人注意到。
飛花傳信,好幾年沒收到清漓山來信,估計是山中傳來。
劉清取出信封,白紙一張,由拳意刻畫的文字。
看的劉清一臉笑意,只覺得痛快。可瞧見後邊兒,臉就黑了起來。
青衣奴?梅雨山莊?夠膽子!
溪盉已經在開始結劍丹,這丫頭咋回事?不過剛到十六歲,就想結丹?你師孃十六歲也才是元嬰修士啊!
當即取出紙筆,寫道:“清漓山不置副山主,但可以添置首席供奉,我不在山中,山中諸事全由蕎姨處理,若是涉及根本的要事,眾人議事決斷。蕎姨不怕拋頭露面,但姜璐一時之間不便露面。財庫就設在清漓山,給姜璐單獨建造一處別院。梅雨山莊那邊兒,放心擠兌,等我回鄉後,登門問劍便可。溪盉那邊兒,記得傳信給她,三年之內要還鄉,因為三年之內,我要回去。”
三年返鄉,然後重回小濁天。
離開小濁天之後,築起高臺,分封天下神靈。
再之後,便要回天下渡。
生在天下渡,又擔任伏龍,一走十餘年,有些太不像話了。
當然,做這些事的前提,得是走一趟綠衣湖,拆了梅雨山莊。
至於那做蒲黃山,想必先生自由算籌劃。
冰面上,有個老者撒開一個小孩兒,緩步朝劉清這邊兒走來,輕聲道:“我覺得這位小兄弟,關於那法與情的說法兒,極好。”
劉清笑著搖頭,輕聲道:“不小了,九月份就二十九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