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走了寧王府和廣德公主府的人之後,阿蕤臉上的笑容就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她也是累了一天,回到養心殿之後,竟然是裝也裝不出高興的樣子了。
養心殿內,蕭旻也是送走了寧王府和廣德公主府的人之後剛剛回來,他剛剛坐下就看見面沉如水的阿蕤疲憊地走了進來。“阿蕤,你怎麼了?倒像是不高興似的?”他語氣關切。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憂慮於很多事情。”聽到蕭旻的關懷,阿蕤到底不希望蕭旻處理這些千頭萬緒的政務之外,還要為自己擔心,她振作精神勉強緩和了臉色,想著用各類繁瑣事情,作為藉口敷衍蕭旻一二。
可她與蕭旻已經大婚好幾年了,蕭旻早就對她的一舉一動洞若觀火,她的演技在蕭旻面前實在拙劣,這讓蕭旻越發起了疑心,擔心她是不是在招待寧王府和廣德公主府之人到時候受了委屈。
蕭旻快步走到阿蕤身邊,握住她的肩膀認真地說道,“阿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告訴我,你我不是早就說好了,即為夫妻,兩心不疑。”
看了蕭旻一小會兒,阿蕤最終也並不想瞞著蕭旻,但是又不想觸及他的傷心事,只能含含糊糊地問道,“獵場刺殺之事想必處理起來頗為棘手,我是在憂慮此事到底要如何處置?”
聞言,蕭旻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豫王先是在先帝病危之時,起兵謀逆造反,如今又意圖刺殺帝后,自然罪無可恕。我欲賜他毒酒自盡,留個全屍,就算是全了我們的兄弟情誼了。
至於九郎,他到底年紀尚小,又是被人教唆,我便不賜他死罪。只是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亦不配為先帝子孫,令他出繼無子嗣的先帝兄弟,終身看守皇陵,非遇大赦不得外出。”
這番處置倒也是合情合理,還能彰顯帝后的寬仁。只是,阿蕤始終記掛著聞太后所言,擔心這一翻動作傷到蕭旻心中的兄弟情。
阿蕤躊躇半晌,最終還是想和蕭旻坦誠相待,還是開口道,“清晏,就算是被唆使,刺殺帝后一樣是死罪。你執意要留下九郎的性命,是因為你懷疑他其實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不想錯過這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嗎?
阿蕤問得嚴肅,蕭旻卻是一愣,轉瞬又笑了,“阿蕤,宮闈傳言而已,哪裡當得了真。當年母后好歹也是中宮皇后,陪先帝一起走過多少風風雨雨,豈會如此容易地就被人鑽空子。顧貴妃。”
他提到這個人時,眼睛裡浮出輕蔑的笑意,似乎是有些瞧不上顧貴妃的做派,“以她的腦子,只怕還做不到謀劃出這樣一個大局,將我母后、我的兄弟和她自己都謀劃在其中。”
見阿蕤面色稍緩,蕭旻才繼續問道,“這些是母后告訴你這些的?怪不得我看宴席上母后離席的時候,你似乎也消失了一會兒,原來是陪著母后一起去了一趟榮安宮。”
似乎是知道了阿蕤已經知曉此事的來龍去脈,蕭旻也不再隱瞞,索性開啟天窗說亮話。
“我留下九郎的性命,當然不是並不是因為留戀那點淺薄的年少兄弟情分。我與他之間縱然兄弟情誼,也早被奪嫡的兇險磨得一乾二淨了,”蕭旻點了點阿蕤的額頭,感嘆道,“阿蕤,也只有你才會覺得我是這種會對於刺殺自己的人心慈手軟。”
他話鋒一轉,又嚴肅道,“只是,先帝和顧貴妃的做派實在是令人作嘔,哪怕是在離世之前也希望我不能名正言順地登基。我豈會在青史上留下殘暴不仁,殺戮兄弟的惡名,讓他們兩人如願。
如今,我讓九郎出繼,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能名正言順坐在這個皇位之上的,就只有我一個人。除我之外,早已沒有人有這個資格。”
蕭旻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並不溫柔,甚至還隱含著洶湧的殺意。阿蕤卻覺得很安心,她與九郎沒什麼交集,而她再寬仁也不會對奪嫡的對手心軟。阿蕤在這次的獵場刺殺之事當中,唯一所期望的不過是蕭旻不要受到傷害而已。
如今眼看著蕭旻的表情,就知道他安然無恙,阿蕤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下一瞬,阿蕤就聽見了蕭旻冷厲的聲音,“不過,我看顧貴妃的身後名也不必維護了。當年我是擔心服食仙丹一事對先帝清名有損,連累皇室在天下萬民心中的威名。
可如今看來,這顧黨倒是給臉不要臉,居然敢賊心不死地暗中謀劃刺殺帝后。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將昔日真相大白於天下。我要讓顧貴妃母子都牢牢揹負著‘謀害先帝、謀逆造反’的罪名。”
第二日,朝中就聽聞陛下有旨,聖旨中言及豫王“刺殺帝后,罪不容誅,令自裁”,言及顧貴妃“媚上禍主,進獻仙丹,教子無方,子嗣謀逆。無關雎之德,去貴妃品軼,遷出皇陵,言及先帝九郎“言行失德,枉為先帝子孫,令出繼,終身守皇陵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