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芷音道:“你……真是個榆木腦袋,哪裡是掃你的臉,罷了,和你也說不明白,日後少去找他,不知存著什麼心呢。”
兩人走後,婢女進來收拾,衛姌沒把剛才那點事放心上,黃芷音色厲內荏,那點機鋒全露在面上,對她並無實質傷害。衛姌前世今生見過的人裡,真正面甜心狠的才算厲害,黃芷音卻也算不得什麼。
衛姌捻起佩蘭所作糕點吃了一塊,正拿帕子擦手,聽見外面通傳,說刺史府請她過去。衛姌頗為意外,到了屋外,見站著個刺史府的僕役,問他可是刺史夫人召見。僕役躬身道:“大司馬有請郎君過府一敘。”
衛姌暗道:若是南康長公主相召,不知自己底細,如上次般還能應付,大司馬桓溫卻是完全知道內情,突然把她叫去,倒有幾分來者不善的感覺。
她趕緊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上牛車跟著僕役去了刺史府。進門穿過前院,又繞到西面院子中,裡面一幢兩層小樓,此時窗戶敞著,僕從指著樓上請她上去。
衛姌來到樓上,桓溫正居中而坐,他兩鬢有銀絲,卻沒有老態,掃來的目光銳利如刀。
“既然你以郎君面貌示人,我就當你是個郎君,坐罷。”桓溫微微頷首,讓她坐到矮桌對面,正對著窗。
衛姌心頭惴惴,過去坐下。
隔桌相對,她飛快瞄了一眼桓溫,他神色從容,應是久居高位的原因,氣度雍容自若。
“你頂替兄長身份,可曾想過萬一被人看穿該如何收場”桓溫開口便問,沒有點半迂迴婉轉之意。
衛姌道:“我原想只爭這幾年時光,年歲大一些就避世而居,被人看穿的機會應是不大。”
桓溫笑道:“隱藏的不錯,卻讓敬道看穿,這倒是巧了。”
衛姌微微抬起眼,目光不避不閃,坦蕩看向他,“他曾為我兄長,比外人還難防些。”
桓溫皺眉,拿起茗碗,慢條斯理喝了一口,道:“聽說你原來和謝家有婚約”
衛姌點了點頭。
既然桓啟已經袒露她的身份,以桓溫之能,很多事一查便知。
“自南渡以來,河東衛氏只剩一支,你伯父致仕多年,兄長醉心儒玄二學,定了品卻未應召為官,家中還有一個幼弟,與謝家的婚約對你家來說極為難得,何況謝宣是少有的俊才,如此一門親事你還覺得不足”
衛姌雙手悄悄握緊,道:“謝家門庭雖高,拒之也不悔。”
桓溫聞言眉梢一抬,見她身形雖纖薄,但端坐著自有林下之風,雙眸清亮,言談坦誠。桓溫也不得不承認,先前心中存下的惡感,真見著人了反而散了大半。可他到底還是另有打算,於是板著臉道:“如此說來,你倒是出塵脫俗,瞧不上謝家,桓家與謝家相當,也不在你眼中了”
衛姌道:“我並非那等輕狂人,士族歷來講究門庭相若,才是長久之道。”
桓溫道:“看來扮作郎君這些時日裡,還真學到不少。”
衛姌默然。
桓溫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今日叫你來,你知道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