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
陽春三月,沉寂了一個冬日的吳都萬花齊放,百鳥爭鳴。
步練師一襲黛青色菱紋織錦深衣,在侍衛的帶領下,緩步邁入建業城郊的京城廷獄。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之氣,徐氏身著囚服,披頭散發,縮在囚室角落,啃著一塊泛青發黴的面餅。
囚門開啟,徐氏動作一頓,徐徐抬頭。
那是一張步練師幾乎辨認不出的臉。
歪嘴斜腮,滿面血汙,細長的鳳目腫成一條窄縫,口中門牙已然缺失。
不過一月,刑具遍佈的囚室已經奪去了徐氏的傾城之貌,將她從一個豪門少婦,變成一個骯髒發臭的階下囚徒。
步練師冷目看她,喚:“長夫人。”
汙濁的面部微微一怔,徐氏呆呆望她,忽然咧嘴,從喉底擠出一聲喑啞的冷笑。
“這種地方也敢來,賤婦就是賤婦。”
她口齒不清,一旁的侍衛卻聽得清楚,舉起劍鞘,對著她的臉便是一下。
“夫人面前,口裡放幹淨些!”
徐氏向後一倒,重重摔在草堆之中,口鼻噴血,仍在陰陰直笑。
“夫人……夫人?她也配?”
步練師揮手,示意侍衛退下,侍衛略顯猶疑,步練師淡淡說:“你且去外頭候著,有什麼動靜,我喚你進來便是。”
侍衛退下,步練師撩起衣襟,落座草堆之上,冷冷說:“長夫人比妾入府早。‘夫人’二字,長夫人確實比妾更擔得起。”
徐氏艱難翻身,狼狽地撲在地上。
“賤婦!夥同豎子偽造帛書,陷害本夫人。本夫人一時疏忽,中了你們的奸計,才至落入今日田地。你如今風光無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休想從本夫人口中,聽到半句茍且求饒之語。”
她說話時面目詭異,嘴中一口血汙含糊不明,步練師眉目清冷,唇角含了凜凜笑意。
“夫人久在囚牢,不知世間春秋,怎麼能夠如此斷定,妾就是來羞辱夫人的呢?”
徐氏打量了步練師面上條條深紅色血痕,冷笑說:“但凡你這醜陋面目,還存於世上一刻,便是對本夫人,對我徐家,最大的羞辱。”
步練師不理會她,垂目撫弄衣襟邊緣的描金菱紋圖案。
“妾來,是有要事,要告知長夫人。”
她緩緩抬頭,睨視徐氏。
“太子聽聞夫人入獄,一連上了五道奏疏,懇請至尊開恩,許他入京為夫人說情。至尊龍顏震怒,將奏疏拋擲一邊,原樣發回陪都。長夫人一向關心太子,過了這些時日,難道不想知道太子近況如何?可曾入京面見至尊?”
徐氏極為明顯地顫了一下,雙手怒握成拳,朝她噴出一口血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