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目說:“有鳳來儀,百鳥朝之。鳳乃祥瑞之鳥。此曲‘有鳳來儀’,本是恭祝夫人歲歲平安,吉祥福瑞。夫人向來公允,若非對妾誤會已深,何故一意孤行,執意責罰於妾,不聽妾的分辨。妾本無心冒犯夫人,夫人若對妾存了成見,妾便是把琴絃撫斷了,也不能化解夫人對妾的誤解。”
“你不必惺惺作態,學那閨閣少女,做出這等可憐樣子。”
徐氏鳳眼微吊,嫌惡打量步練師的半老容顏。
“誰不知道,鳳是女後之徽,古來便為中宮所用。你譜什麼曲不好,偏在這種時候,譜這種阿諛奉承之曲。還送什麼鏤雕,什麼蜀錦。如此居心,是要抹黑本夫人的聲名,陷本夫人於不忠不義之地,好讓至尊厭棄我,專寵你,是不是?”
廳上寂靜一片,步練師望著孫權,說:“至尊明察,妾絕無此意。”
說這話時,她的眸裡有種從未見過的深意,看得孫權有些發怔。
雨水濺濕的袍襟濕漉漉地鋪在腳邊,浸透繡著雲紋的席間軟墊。女子口角多言,孫權案牘勞形,聽了這些時候,愈發頭昏腦漲。
“鏤雕和蜀錦,是朕下旨賞賜於你。與二夫人無關。”
他望向徐氏,說:“僅憑一首琴曲,便說二夫人誣陷,很難讓人信服。除非有真憑實據,否則空穴來風,朕倒要懷疑長夫人的居心。”
徐氏冷笑一聲,料到孫權不會信她。
“至尊可以不信妾的話。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只要至尊允許妾呈上證據,至尊過目後,自然相信妾今日所言,句句屬實。”
帛書展開,孫權面色微沉。
“這便是長夫人的物證?”
英武之容現出憊意,夜深了,孫權神思倦怠,徐氏卻是異常興奮。
“ ‘鳳皇來儀,鳴於高崗。覆天蓋世,其道大光。’ [1] 此等大逆不道的詩文,便是至尊告天那日,後將軍隨這鳳鳴琴一同交到步氏手裡的。”
雨還在下,屋內涼意漸甚,黃門替孫權取來外袍,孫權接過外袍,為步練師披上,說:“二夫人,你怎麼看?”
外袍溫暖,步練師裹了裹衣襟,說:“無中生有,不值一辯。”
“字跡很像子繼。”
孫權淡淡說:“但是筆跡可以模仿,偽造起來不難。”
言畢,不等徐氏說話,又問:“這是物證,人證在哪裡?”
徐氏喚了一聲,沈佩入堂,俯首跪地。
“參……參見至尊,二位夫人。”
孫權掃了她一眼,說:“什麼人。抬起頭來。”
沈佩抬頭,孫權蹙了蹙眉,說:“是你。”
沈佩渾身發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氏斜睨於她,說:“沈佩,你不要害怕。有至尊和本夫人在,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