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
這幾天步練師神色不佳,不愛說話,似是有什麼心事。
“沒什麼。”步練師笑笑,把目光轉向前方,說:“好久沒見兄弟倆這麼開心了。”
席間,孫紹身著赤紅色武官長袍,腰懸白虹劍,斜倚案臺,正與身邊一人把酒言歡。他年方十八,身材精壯,說話時神采飛揚,一對星眸猶如暗夜星辰,溢位奪目的光芒。
他身邊那人身形修長,一席月白描金線錦袍,腰間印綬深紅似血,與孫紹年紀相仿,眉下鳳目狹長而聚神,沉靜聆聽來自側席的聒噪。
正是徐氏之子、孫紹的從弟,太子孫登。
“子高和子繼手足情深,是朕的左膀右臂。他們兄弟一文一武,一靜一動。有他們輔佐朕,東吳興國有望。”
孫權說著,朝二人的方向喚了一聲。
“子高,你前幾日和朕說,有事上奏。子繼難得入宮,你有什麼事,說吧。”
孫登看了孫紹一眼,拱手起身,沒有立即說下去。
“兒確實有事上奏,只是……”
他轉向步練師的方向,神色恭敬,說:“此事關乎大義,如若冒犯了二夫人,還請夫人不要怪罪。”
勝雪的面容平靜似水,步練師端坐孫權身側,臉上看不出什麼波瀾。
“你說你的,無妨。”
從孫紹的噩耗裡病逝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已經預知,這一天,終會重來。
“昔日恆王早逝,至尊繼任吳侯,立徐氏為妻。徐氏入府多年,操持府務,終日辛勞。兒今日請旨,請至尊立徐氏為後,協理後宮事宜,為至尊分憂。”
孫登聲音洪亮,字正腔圓,沒有半分猶疑。滿席文武原本有說有笑,聽了這話,紛紛靜了下來。
一陣涼風吹過,席間霎時落針可聞。
孫權微醺的臉上陰晴不定,半晌,問:“這話是為你母親說的,還是為你自己說的?”
“不為家母,也不為自己。是為了至尊顏面,東吳社稷。”
孫登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楚,孫權看著他,墨眸暗如深潭,說:“你的意思,不立徐氏為後,朕便是不知廉恥,禍國殃民的昏君了?”
“兒絕無此意。”
孫登急撩袍襟,快步行至孫權案前跪下。
“至尊思慮周全,為了立後一事,斟酌再三,至今未決。只是後宮一日無主,人心一日不定。徐氏身為長妻,又是太子生母,論孝論義,都是東吳的功臣。尊卑有序,嫡庶有別。為了穩固朝綱,請至尊盡早冊立中宮。明嫡庶,定長次。”
山風漸漸大了,颳得山間松林簌簌作響。
步練師淡然坐著,想起前世今日的樊山,也是這樣一個松葉競舞的大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