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湧上心頭,我的聲音顫抖如秋蟬的哀鳴:“那不是我的,不是——”
“帶走。”
審訊的第三天,我已是氣息奄奄。數不清的棍杖落在身上,無論我如何矢口否認和他的關係,尚宮們還是不肯相信——那手串,是不久前皇帝賞賜給他的禮物。
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我混沌地想道。
“皇后娘娘駕到——”內侍尖細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艱難地抬頭,只看到明黃的衣角在眼前飄過。
“我不會冤屈你,但是我也不會輕易地放過你。”張皇后溫和地望著我,“親王是聖上唯一的弟弟,本宮有責任維護他的聲譽。”
“宣親王進宮來吧。”她這樣吩咐道。
“是她勾引我的。”熟悉的聲音,卻是如此冰冷的話語。“那天我在酒宴上多飲,這宮女扶我去涼亭醒酒。”內心的熱度在一點點減下去,他的嘴唇還在蠕動著說著什麼,可我已經聽不見了。——沒有知覺,亦沒有痛覺。彷彿這幾天加與我的杖刑都沒有發生過。我僵硬地跪在那裡,是了,這不應該是我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的結局麼?他是尊貴的親王,是無嗣的君主唯一的繼承人,他的名聲不容玷汙。我不過是那小小的螻蟻。
周圍的宮人們紛紛露出或鄙夷或輕蔑的神色。張皇后望著我,一絲憐憫閃過她的臉,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對我的判決——杖斃。
“請皇上寬恕張皇后的乳母吧。”我跪下,深深地向他叩首,“如果不是老尚宮當年為我說情,奴婢現在已是泉下枯骨。”
“懷袖,”他憐憫地望著我,“你不覺得奇怪嗎,手串為何會出現在你的手中?
“你是恪親王眼前的得意人。恪親王又一向有重情重義的聲名。張皇后以為拿捏住你,便可以掌控他。這個局是她一早就設下的。
“只是想不到,二哥可以這樣無情。”
六
我很早就認識她了。
我們兄弟三人,長兄是眾望所歸的太子。二哥才氣縱橫,也頗得賞識。唯獨我,母親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因而並不受重視。雖然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對我這樣的一位皇子不尊。但從宮人漠然的眼神裡,我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同。
長兄順理成章地繼承皇位,多年無嗣。一種聲音開始在朝中慢慢地響起,老臣們顧慮皇兄羸弱的身體,提議立我的二哥為儲君。
皇兄沉溺於聲色犬馬,對此不置可否——也許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自己能享樂就好。張皇后卻是急了,一旦立親王為儲君,她這個無子的先皇后又將如何在宮中立足。
我是在端午那天碰到她的。
她坐在窗下讀一本詩詞集子,神情如閒花照水。一樹紫藤開得美麗絢麗,不失高貴。我抬頭望望門匾,這是內侍司,她大概是後宮最普通的某個女官。
此情此景讓我心嚮往之,就這樣安安穩穩地讀書,也不妨是一件美事。
她突然抬頭,笑容如同初冬的新雪一般無塵無埃。
“你來了。”我飛快避在紫藤巨大的枝幹後,恪親王,我的二哥與我擦肩而過,對她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