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薛媼是李家人打天下時隨軍的醫女,與李郎中一樣,是鄉村遊醫出身。她神醫妙手,救回亡魂無數。但因其年事高邁,大宸立國後她雖封金袖醫官,卻未曾進宮當值,被特許在宮外頤養天年。
薛媼錘了下柺杖,對陸華亭道:“逆子,脾氣還是這樣刁鑽!看來三郎說的不錯,你最愛多心。三郎聽聞群大人生病,專程喚我來替她調養身體,你這幅模樣嚇唬誰,難道我是來謀害你夫人的?”薛媼嫌棄地看一眼陸華亭衣上血跡,緩了口氣,才道,“剛好遇到宮女受傷,還傷得那麼深,若不是我,她的聲帶就不保了!”
群青連忙感謝薛媼,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李煥能派薛媼過來,便說明她的選擇是對的。
李璋的乳孃是蕭雲如選的,蕭雲如失誤,竟未看出這乳孃是南楚細作,從中作梗,導致李璋險些遇害,流言紛飛。
如今這始作俑者被活捉,扭送到李煥那裡。李煥想到此前對群青的懷疑,愧疚在心。聽聞群青受驚休養,便賜下藥材,又令薛媼進宮看診,在闔宮面前,給足了她恩寵和顏面。
她退這一步,李煥也退了一步。他還將薛媼叫來,是道歉,更是藉故人之口,想緩和與陸華亭之間的關系。
陸華亭豈會不懂,笑道:“娘子給薛媼看吧。整個大宸,都沒有比薛媼更好的醫者了。”
既是恩寵,群青沒有不給面子的道理。她順從將衣袖挽起,把手臂送到薛媼面前。
薛媼粗糙的手指停在她脈上,輕輕按壓,初時臉上還有嗔怒,不久,神色卻變得嚴肅,按了許久才道:“呀,奇怪,奇怪。百毒交織,但又不深,怎麼是這樣脈象?”
群青聞言,懷疑她切錯了脈,這一世她沒有中匕首之傷,又有心調養,怎會中毒?笑道:“薛媼再看看呢,我自小到大幾乎未生過病。”
“娘子自覺身體康健?”薛媼反問。
群青點頭,薛媼緊接著道:“你難道沒有被銳器所傷失血、大失元氣,沒有急於求進、強行練武,沒有三九寒天裡浸過冰水,沒有用藥推遲過癸水?”
群青的神情微凝。
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閃過,那些都是當日她做細作時經歷的,抑或說,只有經過如此受訓,才能成為合格的細作。未料薛媼連這些都把得出來。
她不動聲色微笑道:“我出身貧家,薛媼說的這些,多少都有過。我曾也做過幾日遊醫,與師父外出看過診,師父說,小到日常飲食的器皿、作息的習慣,若不注意,皆可能成毒,薛媼所說‘百毒交織’是不是指這些細微之處積累起來的損傷?”
薛媼思忖一會,又按了按脈,似乎被她說服了:“你說的也不錯。經這幾年亂世,百姓喝井水、啃樹皮者有之,活著已屬不易,又哪能求盛世一般的健康。”
陸華亭沉默聽在耳中,追問道:“依她脈象,會怎麼樣?”
“都仗著年輕,也不會怎樣。”薛媼嘟囔道,“不過女子身體,受如此勞損,卻不大補,將來很難懷孕啊。難怪成婚這麼久,卻沒有動靜。”
此話一出,一股熱意竄上群青的腦袋。陸華亭眸中專注神色卻渙散了,身形亦放鬆下來,唇邊笑意似是渾不在意。
直到群青冷靜的聲音響在耳畔:“這事怎麼能怪在我身上,薛媼也給陸大人把把脈呢?他的身體一直不好。”
陸華亭當即將袖挽起,擠著群青遞到薛媼面前,笑道:“你來看看,某究竟哪裡不行。”
薛媼搭上脈,對上陸華亭的目光,面上幾分驚愕,幾分尷尬:“你們是怎麼回事,可是不會圓房?”
群青一驚,萬沒想到薛媼連這種事都把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