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是不講究先來後到與光明正大的,我尊貴的主人。”
管家將茶蓋重新貼合茶杯,低頭看著,語速節奏一直未變,“絕對的愚蠢並不存在於世間,就算是傻瓜也有一門常人所不知的天賦。猜想不需要花費代價,謠言也不需要成本,我們按照最壞預估簡艾斯必然掌握某種時間法令的寶器;這種珍寶的優先度不用我多說,致整個帝國,也就寥寥幾件,而且近乎都在君王的控制裡。”
“這個訊息足夠讓眾人瘋狂。”管家遞出了手裡的茶,抬眼盯住神情略微空的主人,將蒂姆家族某位主母的意志,徹底落實下去,“真相併不重要,謊言才是烈毒。家族已經為你選定了適合的律查和法院,您只需要張口,簡艾斯就要陷入天大的麻煩,甚至不得不被帶離這座城,脫開紫藤花的庇護。”
“什麼?”伸手接茶,蒂姆奇得塔斯一瞬不瞬看著老管家,喉結震顫,並且眉頭緊蹙,面色陰晴不定。
老管家當然知曉自家少主的心思,切換呼吸,然後說:“家族在簡艾斯身上虧空了太多金錢,這是您母親的建議,也是她特地交予我的命令。”
“這又如何呢?”蒂姆奇得塔斯皺眉擺手,低頭嘬一口茶水,稍微想想,嗓音低沉地念,“這本《諸佛龍象》是我自願借給簡艾斯的東西,現在回頭控訴,你讓我的裡子往哪丟,整個學院的人又該怎麼看我這回事,甚至91、92屆,都會怎樣的攻擊我。”
“你想過嗎?”
蒂姆奇得塔斯的聲音更沉。
“我們是謠言,主人。”老管家接上這道音,左手手指點點右手手背,說, “我們不需要任何證據,不需要任何邏輯,只要你出席,我們,”
“不用說了。”蒂姆奇得塔斯的嗓音深刻一度,收斂神情,端茶輕飲,像極了父輩的風輕雲淡和傲骨,“白的黑的我都不想用這種方式來打敗他,我也是開啟了八門的武者,什麼神體天賦只是賜予他好的肉身而已。我擁有最好的團隊,最好的導師,最鋒利的武技,最強橫的內宗,現在又有了最好的對手,所以我不需要用這種手段去對付一個註定要被我踩在腳下的人,就算是我母親的命令,我都會說出這聲拒絕。”
“回信吧。”老管家的嘴唇翕動。蒂姆奇得塔斯擺手止住這道音,再喝茶,將茶杯貼桌,翹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彷彿某個北境王的神態顯現。
只是他到底能讓老管家信幾分,也只有這位老僕,自己徹底知道了。
“我明白了。”老管家至此只能躬身點頭,想說回正事,卻被廣場那邊的巨大躁動和風浪堵住了言,側頭看,完全閉合了嘴唇。
他們來了。
大雨傾盆,一杆銀槍沖天,銀光赫然撕裂雨幕爆發驚鳴,跟著一腳尖輕點槍尖巧妙前躍,連點三次重複,以違背力學的方式輕柔落地,越過諸位看客的人頭,在水漬密佈的地面中泛起一圈漣漪,確實靜,彷彿通體僅如一根鴻毛,溢不出絲毫響動。
“妙。”
一位高座上的老貴族拍手鼓掌,看住紅晶石碑廣場中的這一束身影,倏而笑起來,向正中那位南方人,念出自己的意見,“法佈雷加斯總說他這兒子一生就是個練槍的奇才我還不大相信,可就剛才這點探山功夫,沒個天賦,沒個根骨內在,單靠牢練,至死也摸不到這份靈巧,難怪他總是託信讓我錯過,是我錯過,便宜這紫藤花了。”
“我很難贊同。”正中座位上的人兒說話,手指再次轉動掌心裡的玉珠,看住前面大雨裡的挺拔武者,停一點思緒,還是搖起了頭,“太乾,從呼吸到握槍都離不開中庭那邊人定下的架子,這條路已經證明是不行的,大多前期借用,至後,還是要磨疼雙手,從底子慢慢改正。”
“嗯哼。”裹著拉夫領,穿著綢緞馬甲的老貴族頷首應是,臉因抹足了白粉而顯得有些病態,又是紅唇,又是上歲數該有的皺紋紋理,一時很難讓人看順眼,很妖,尤為泛黃的渾濁眼珠子,木木的令人膽寒。
短暫議論消失。
雨中,法佈雷加斯羅肯考特踩著紫光邊界踏入廣場內,大方環視一圈黑壓壓的人群和各種高座的車輦,眉眼被冷風刻得生疼,淅瀝瀝的雨不斷打上臉頰,髮絲飄舞,然後粘在脖頸上。
大力氣擠入看客內圈的舅舅也已經在歇斯里地的為他加油,抬手吶喊,就算被周邊人鄙夷也不在乎,至終是丟自己的臉,與外甥無關。
“準備好了嗎?”
早早在雨中等候的院方導師投來目光。
法佈雷加斯羅肯考特慢慢深吸氣,看眼紅晶石碑對面那空無一人的風雨,點下頭,回道:“我需要服用秘藥,而且是在確認比賽順序之後。”
“可以。”導師重新閉上眼。
此刻已是最後那點時間了。
羅肯考特剛要繼續調理呼吸,擁擠人潮難免擠出聲響;不知是誰喊了句“神體”,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個方向投來,噤聲,泛起除雨之外的巨大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