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閉合,丁點稜狀碎片透過縫隙落在地毯上。
一隻皮靴將它碾碎;道格雷戈低頭檢視這點細節,向主人頷首,回到自己應該在的陰影內。
這樣的寂靜讓指標流浪了兩個刻度。
鳥兒落在枝頭,還未傳喜,主座女子輕啟紅唇:“魯塔納在哪裡。”
“他今晚會到。”道格雷戈頭垂低。
米爾頓凝視著桌面不動,終於取出一疊厚厚的契約,指尖刮過紙頁,其上有黑漬,是乾涸的血。
這分明才是幾個月之前的痕跡。
時間的舞蹈,光影的重疊,大體不相逢,又連有細絲——慢墜下來,線兩邊的人都不敢有動彈。
她笑了,紅唇勾得有些玩味,褐色眸子裡全是微光,像是進入了狀態的捕手,危險又迷人。
“主人,”道格雷戈斗膽出聲,“我們生意的基本盤已經穩固,無論詹姆斯運用什麼手段也絕然不會出現之前的衝擊力。各個部門正是熱情高漲的時候,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就會用統一的矛,對準這個叛徒!”
“這倒是不用了。”聽得這陰怒聲音,米爾頓將厚厚契約放在茶杯邊,兩手停在大腿上合握,忽然又有笑,頭低垂,一縷金色髮絲墜落在耳前。
“你說,”她略微停了會兒,聲如泉水清冽,“這算不算是他現學現賣的技巧,聰明的獵物都會從獵人本身上學到知識,他這一次拿我擋刀,方方面面贏七家,踩斷那對叔侄的骨頭煲湯,又畫著我的名獅子張口,一人走鋼絲,這究竟是膽子大還是仍由人剝皮生剮,當真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懼。”
指尖輕點大腿,這束音像極了感慨。
道格雷戈大駭低頭,直接跪下來,不斷叩首,向主人懺悔:“我深感折磨與悔恨,是我被利益矇蔽了心眼,是我的錯,是我目不識人,不知這簡艾斯是如此歹毒,我,我太過輕信這個人了。”
“行了…”米爾頓緩緩搖頭打斷,看著手指甲,爛漫光影打上了側臉,“這事你與魯塔納都沒錯,時間和要點他抓得太巧,那點騎士領地換平常也還是無傷大雅,連我都猜不著他的膽,只知曉他素來不知臉面和自尊為何物。初遇時,他正是蹲在路邊吃剩食來博我的目光。到如今,我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快就找到適合的幫手,這人人都求的生命寶藥,一時看下來也沒這麼珍稀了。”
“抓住又飛走,還真是浪費。”
黑色蕾絲下的曲線起伏,米爾頓拿起這一疊厚厚的契約丟入不遠處的壁爐。大火立即蔓延,吞噬其內所有的不公平條例,終吐出滿足嘆息,落下點灰燼,悠悠飄在地毯上,真像極了顏色灰白的畫。
而在這抹象徵的紋理中,正是那夜他抓住她的皓腕,緊盯她,眼裡滿是銳利野心,亦如鷹盾邊境那個雨夜,好似時光根本無法磨滅這雙眼,磨滅其中的光。
“我會讓你知道…我這個小偷,到底可以竊來什麼……”
他的語彷彿還在耳邊。
她在金色陽光中垂下美眸,輕輕翻腕,宛若要找到其上的惡狗咬痕,以及那點刻骨銘心的紅。
魚死網破,應是從現在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