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意思。”夫人依著輕快氛圍調整回來,用手帕擦掉剩餘那點淚,而後撫著心口嘆氣說,“我曉得你制衡這一些人是很累,那些閒言碎語我不在乎也不會去多想,但這口氣是真的難平呀,一想我們的兒子……我就無法在尼祿面前保持一個母親的模樣。”
“那件事到頭來都沒有證據。”
“我知道它沒證據!”夫人壓過丈夫的聲音,“可是除了他,還有什麼這麼趕巧,有什麼這麼自然?”
“好好好。”大公聽笑了,慢慢搓掉掌心汗,沉默片刻後答,“今天整個埃特蒙德都看見了我們兩個的無理取鬧和私心,錢能堵住民眾的嘴,但堵得住這些人的嘴嗎?你若真引火燒向尼祿,整個城堡就要亂,整個埃特蒙德就要流血,那是多少人在等的好訊息。所以我一直提醒你三思而後行,就算有一天你真要拔除整個旁系,也必然要明正,言順!”
聲罷,丈夫的目光在月色裡又變得十足有氣勢。
夫人默默聽;一面起伏胸部順出心底的壓抑,一面問:“那這一次也這般高高舉輕輕放?這些年他們個個賺得盆滿缽滿,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你就不怕,”
“嗯~”搖頭之後的鼻音渾厚,大公身子前傾從床頭櫃上拿了兩枚草莓;先給妻子,再自己邊吃邊講,“他們沒這個膽。”
妻子不出聲。
大公到此發笑,將草莓那點多出的綠葉也一同嚼進嘴裡:“不過貪財奪權的膽量倒還是很大,整個山近年來也都是這種風氣,可就算我真的不管不問,也總會有人到我面前告狀,求著我對這些人好好查一查。”
“不這樣,他們怎麼再次洗牌,更好相互爭鬥上位呢?”
酸甜汁水入喉,這位大公側頭拿手帕擦手,從床邊起身,守著熟睡兒子踱步,“整個事說多也沒有多複雜,今天終究是小小敲打了下,施普爾的權利被收回了一半,夠他老老實實幾年了。”
“為什麼是施普爾?”夫人面露驚訝。
大公微微一笑,說了句“你呀”,再伸手點點自家夫人,步態真切是老辣,沉穩:“他以為他把什麼事都推給侯賽因和五區我就會看不見,兩叔侄合起來想搬空這座山,搬空諾福克座位下的幾根腿,當真是小看了我,覺得我這家主太過昏庸了。”
月光裡再次蕩起一聲輕笑。
一生殺伐爭鬥的國字胡男人重新回到床邊,竟是有些困,不由敲敲腿,後在夫人的服侍裡繼續說道:“剛才狄善九被我批准成立一個調查小隊,漢森不是剛從學院畢業嗎,你問問他願不願意來我這姑父這裡。”
“誒。”夫人當即眉開眼笑,捶腿的力度都紮實許多了,“漢森他肯定會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小最崇拜你,在希德塞龍堡也總是披著你的衣裳拉幫結派,現在都還帶著一幫朋友外出歷練。”
“也就是他皮厚。”大公氣得笑出聲,搖搖頭,伸手抓抓有些翹的鬍鬚,悵悵嘆氣道,“到底來說我還是對施普爾和尼祿有些虧欠,怎麼也避不開這同一家族血脈話題,有時想想……他們不越界,我當做沒看見又怎樣呢。”
“人都這麼容易管就好了。”夫人剜他一眼,繼續敲腿,忽的也想起個煩心事,不由說,“洛巴赫那妮子到現在都沒去皇家劇院報道,我又不好為這件事情多麻煩軒尼詩萊妮莎——起先讓她幫忙照顧洛巴赫的也是我,現在要求洛巴赫遠離她的也是我,哎……我真有些落面了。”
“還多說點麼。”維多利亞維多皺緊眉,手握拳捏捏,是有了點火氣,“她這人從小目無家紀,你數數她身上的感情,數數她帶回城堡的那些爛泥巴,諾福克變成現在這模樣與她無關?我也不知你怎麼,”
夫人此時的姿態低到有些可憐。
多餘的怒戛然停住,維多利亞維多終究平復心境,深深順口氣,平靜問起來:“那個男人死了嗎?他們是不是還有聯絡?”
夫人的臉色變白。維多利亞維多冷聲一笑,點點愛妻的腦袋,搖搖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找了點例子,要一次把觀點摁進妻子心底:“你瞧瞧,之前查理約克那女兒查理米爾頓不也被一個馬倌的兒子迷得頭暈目轉,你再看看現在,人家一個人扛起查理三分之一的生意,如今我身邊這些老朋友哪個不說,哪個不讚嘆。什麼公主騎士什麼私奔流浪都是愚蠢人喜歡的愚蠢之物——自己本來就是窮奢極侈的天鵝,偏偏喜歡上哄小孩那一套,最終苦得還不是自己,跟著心疼的還不是自己家人!”
他一抬腿躲開夫人的服侍,面色陰沉,然後回頭看眼兒子,伸手揉揉自己眉心,復又嘆氣半響,摟住妻子香肩,直接轉移了話題:“狄善九這一次的動靜足以讓他們老實一陣,那些歸攏上來的錢拿10億還給斯塔登,剩下的你找一批班子插進拉塞爾德文的團隊,平日盯緊諾福克,保證這筆資金用在刀刃上,慢慢把兒子的名聲扭轉回來,那些藥物,切記不能讓他再碰了。”
“好。”夫人終於出聲,抬頭看住丈夫的臉繼續問,“那之後給我們兒子安排什麼職務?去督察院,還是繼續放在你邊上。”
話入耳,維多利亞維多旋即轉頭回應妻子的目光,自己雙眸閃閃,帶著那點點好奇和笑意問道:“你怎麼想到督察院的?”
夫人向丈夫拋去個眼神,伸手推開這人,藉著燈光看看指甲,也紅唇勾起弧度:“你前前後後這幾年的意思我就真切猜不出來嗎?我可是你老婆,反應沒那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