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滿星星的夜還是這般的美。
入秋之後的風微涼,橘黃燈籠,一縷落葉的影悠悠掠過方格,底下街道人聲熱鬧,許多行人已裝好了各種顏色的領巾與帽子,露出同樣顏色大不相同的眼睛,說著各種故鄉薰陶出來的口音。
這是一家生意不錯的店。
辛勞一天的男人們彙集在小酒館裡聚會放鬆,聊天高歌。掛在牆上的燭飄搖火焰,來來往往的人和門前叮咚作響的流蘇時刻熱鬧,每每有酒味菜味從布簾後飄出,燻得行人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多聞聞,並加快步伐的進入門內,宣告今日的夜生活正式開始。
繫有鈴鐺的流蘇再次作響。
梳著背頭的高瘦男人習慣性雙手插兜,一縷殘餘在外頭的冷風跟著吹進來,減輕了黑灰色外套上的煙味,也讓稍顯彎的背直一些;凍出一片雞皮疙瘩。
背後響起哆嗦吸氣聲,男人觀察完店內的座位後側頭,向算是認識的服務生招了招手,穿著棕色皮靴的腳往邊上側點,手剛要拿煙,又因為呼吸道里的濃郁煙味而放棄了。
“找個暖和一點的位置,有你們之前賣的招牌菜麼?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過了。”他向著走來的服務生出聲。
“有的先生,請問你要幾份。”肥胖的中年女僕大媽點點腦袋,移動眼珠觀察面前二人,最終將視野從其外套下的薄薄襯衫前收回來,把手上的水漬擦拭到粗麻布圍裙上,回過身,向吧檯後的廚房喊了:“prili,兩大杯鮮啤麥芽酒,一盤培根一盤腿肉,然後……”
“麥麩肉湯,”甘米爾卡洛福收回豎起的兩根手指,“請加幾個雞蛋,口味鹹一些,我會為此額外付費。”
“雞蛋要幾個?”中年女僕大媽總算抬了下眼皮。
“嗯……”甘米爾卡洛福轉臉被噎住。旁邊的小青年已忍受不了從布簾後吹進來的冷風,搓搓胳膊,先這個男人抱怨道,“我們不能先進去再說這些事?這裡真是見鬼的冷,為什麼要站在門邊被人當猴子一樣看?”
隔得最近的一桌酒客聽得哈哈大笑,斜起醉醺醺的眼,指著這一高一矮大談特談。
甘米爾卡洛福一時也覺得西蒙尼說的有道理,點頭走向酒館裡頭的牆角,也不用女僕大媽幫忙,直接在兩個橡木酒桶上放置一塊木板,就算是簡易的餐桌了。
西蒙尼的眉頭更緊。
算好賬單的女僕大媽收起錢,順帶將牆柱邊的椅子單手拉起來往這邊一甩,不忘瞧瞧西蒙尼這張年輕的臉龐,嘴碎的念道:“你長得可白淨呢,不應該跟這個沒出息的傢伙在一起,你會被他騙的。”
“嗯…”正夾著煙的手倏地一頓,被點名的大叔擠出幾道氣,胸膛內陷,抬頭看向了女僕大媽的黑臉龐。
“我說錯了嗎?”對方只附贈個不屑的眼神,兩三下擦好木板,留下生怕人不聽見的嘀咕聲,“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棍,衣服都買不起也不怕凍死。”
大媽臃腫肥胖的身軀就這般一扭一扭消失在房柱背面。
手中的煙不知怎麼的有些苦澀了,甘米爾卡洛福顫抖著指尖,端起煙吸一口,抿嘴從鼻腔內噴出兩道濃霧。
西蒙尼坐在對面不看他,桌上氣氛就這般陷入詭異,與周邊的喧鬧聲聊天聲落落寡合。
“你就喜歡來這裡?”沉默良久後的聲音從對面發出。
甘米爾卡洛福抬頭看他一眼,彈彈菸灰,將剩一點的菸頭嘬完:“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嗎?”
西蒙尼聞言不出聲,雙手抱膀做出心理防禦姿態,目光移向積著厚厚灰層和油垢的木板,再側頭看看腳邊地板上的客商遺留下的食物殘渣和泥垢,跟著小心收回快要觸碰到某種動物糞便的腳,重新將目光放在了甘米爾卡洛福面前。
答案已不言而喻。
甘米爾卡洛福側頭撥出一條細煙,骨感突出的手扯松領口,一縷捲髮從額前落下。
他答:“這已是妙手老街周邊價效比最高的店子。自釀的鮮啤麥芽酒口感不遜於賭場的供應商,富商和貴族們喜歡的昂貴葡萄酒也是用料十足,就在我後面第三個桌子上的那瓶,那是從神聖帝國進口的葡萄酒,大概能抵得上當前所有酒客的開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