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尚未雞鳴,日照搖金,月籠流銀大抵就是形容小鎮早晚之景色。
夏承逸一早就從被褥裡爬起來,開啟屋門,拿起門旁的掃把開始清掃園子裡的積雪,將他們堆積在院子的一旁。隨後搬來一個火盆放在泥土鬆軟的小院子裡,上面點上三柱香,分別朝著三個方向拜了拜。這同樣也是拜三神中的一環,夏承逸對於鬼神一說向來都有著一顆敬畏的心,小時候他的孃親跟他說過這世上不僅有他們世俗的凡夫俗子,還有御風而行的山上神仙以及山中的山精鬼魅。
夏承逸做完這些後,像往常一樣迎著朝陽開始練習起了走樁,這一套走樁是他從鐵匠鋪子李師那邊學來的,雖然還沒成為正式的入門學徒,但是夏承逸還是從李師那邊偷學了不少,再加上少年的眼力和記性都極好,就只見一眼便將走樁的步子牢記心中。
少年開始在院子中走起樁來,大概每過一刻鐘,少年就會停下歇息一會兒,如此迴圈往復,直到整個人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才作罷。若此時有旁人在此觀看,定能看出少年此刻的異樣,少年的步伐如一條銀瀑傾瀉而下,勢大力沉。四周身軀泛起絲絲金縷,猶如一尊法相金身。
夏承逸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望向屋內發現夏瑤此刻還沒起床,收回了視線,背上角落裡的揹簍。一路小跑到了小鎮西南方向的一條溪流旁,這條溪水是夏承逸偶然之間發現的。
水面清澈見底,一眼就能望到水底下的景象,水中青魚遊蕩,溪床之下鋪滿了顏色迥異的鵝卵石,大小不一,形狀各不相同,若是迎著陽光高高舉起,可以發現石子通體晶瑩,其內星光點點,有金絲如細蛇蜿蜒,隱約乍現。
夏承逸撩起褲腳,踩進溪流之中,小溪的水位並不高,但冬季湍急刺骨的水流還是讓饒有心理準備的少年郎倒吸一口涼氣。他將揹簍放於溪畔的青石上,把魚簍繫於腰間,彎下腰聚精會神地望向水中游蕩的青魚。這種被叫做青魚的魚肉質鮮嫩,是煲湯的絕佳材料,同時因為魚肉並無其他河魚身上的草腥之味,故備受小鎮百姓喜愛。
夏承逸的眼力極好,不一會兒便捕到了三條巴掌大小的青魚,用岸邊摘得蘆葦和狗尾巴草做成繩帶,將三條魚串上打了個結丟入魚簍中。夏承逸背上揹簍踩著清溪一步步走向岸邊。
遠處的草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夏承逸撥開草叢這才看到一隻白鹿正站在他來時的那塊青石之上,白鹿通體晶瑩,凝滑如脂,身遭煥發著絲絲白色光芒,流彩奪目,如同溪流底下的鵝卵石。
那頭白鹿此刻正低下頭顱緩緩喝著溪水,見夏承逸出現也不流露出惶恐的表情。
夏承逸見白鹿並不理睬自己也不惱,在山中見慣了林中野禽的他指了指溪的對岸,朝白鹿微笑道:“我要去對面,並沒有打攪你的意思。”
白鹿似是聽懂了夏承逸的話語,抬起一雙蘊含靈氣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側過身子讓開道路,像是在說你要過去趕快過去。
夏承逸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鹿竟如此通人性。於是趕忙小跑上了岸邊,將高高撩起的褲腿放下,轉過身去想要找尋剛才的白鹿,這才發現剛才見到的白鹿已經消失不見,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彷彿是沒出現過一樣。
夏承逸撓了撓腦袋,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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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逸揹著沉甸甸的揹簍一路穿街過巷,途中經過孫婆婆的早點鋪子買了一籠六個肉包子回家。
孫婆婆家的肉包子在少年還年幼時就聞名已久,那會兒礙於囊中羞澀,少年每每經過早點鋪子的時候都只能遠遠聞著肉香味。每次孫婆婆見著了瘦黑少年都會笑著問小承逸是不是餓了,孫婆婆這裡還有好些個剛出籠的包子賣不出去,你就拿回家中去和妹妹分了吃去吧。但瘦黑少年每次只是搖搖頭靦腆一笑,隨後轉身跑開。
夏承逸一路小跑回到了西街的宅子,還沒靠近宅子便看到門檻前坐著一個高大少年,背靠著上鎖的大門,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鍾泉看到夏承逸後,火急火燎地起身,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屋內走去,手裡不忘從那一籠包子中拿了一個最大的肉包子往嘴中塞去,嘴裡還不停唸叨著:“我跟你說,這次咱哥三是鐵定要發財了!”
夏承逸翻了個白眼,掙脫了高大少年的魔爪,放下揹簍朝著內屋喊道:“瑤瑤,起床吃飯了!”
屋內過了半響才傳來夏瑤的回應。
鍾泉坐在夏承逸那張質地堅硬的木床板上,夏承逸則是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一大早跑來找我做什麼?左舒文人呢?”
高大少年灌了一碗水後,緩緩開口道:“左舒文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來時去敲他家宅子也沒個回應聲,先不管他的事了,我來是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