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頭,輕聲說道:“今日,她見到這狐狸風箏後,哭了很久。原本六神無主的一個人,眼裡竟然重新綻放出了光彩。墨珏,你在她心裡是何等重要啊,卻要這般傷她。”
琬琰說完,便不再做任何停留的轉身離去了。
琬琰的一句話讓墨珏腦中控制著情緒的那根神經,徹底斷裂了。
此刻,他漆黑的眸子裡隱隱有粼光閃動,只覺得胸口十分憋悶,憤懣欲裂,右手不自覺的緊緊攥住了那隻錦鳶,口中不禁喃喃自語道:“你這狐狸到底是修煉了什麼媚術,竟擾的我這般煩憂。”
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嘶啞,宛若一隻受傷的小獸,完全失了往日的威儀。
夜色如沾染了螢火的一方墨硯,一片深沉,卻熠熠生輝。
在一片靜謐祥和中,皎潔的月光為山林披上一層銀紗,黑夜下的一草一木,在這層銀紗下帶著些許空幻的色彩,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草叢裡隱約傳來幾隻昆蟲瑣瑣屑屑的夜談,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幾隻螢火蟲在稀薄的空氣中漂浮著,忽明忽暗的閃爍。
雪染與伏羲二人肩並著肩,背靠著樹幹,安靜的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
雪染伸出手,幫伏羲理了理額前被風吹亂的碎髮,溫聲道:“到崑崙還要走上幾日,今夜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
伏羲垂眼見雪染略顯疲憊的神色,不禁微微蹙眉問道:“我們分明可以騰雲而去,為何偏偏要徒步而行?”
雪染緩緩的收回手,那些她與華胥一族共同經歷過的,已經沉入記憶深處的悲傷與苦難的一幕幕,彷彿又重現在眼前。
雪染頓了頓,隨即,目光變得十分溫柔。
她勾起了嘴角,緩緩解釋道:“當年,華胥一族受暴神雷公的逼迫,我與你母后還有一眾族人就是靠著一雙腿,從崑崙山上一步一步走下來的。如今,暴神已除,崑崙終於迎來了新生,你即將繼任華胥之主,肩上的責任間距重大,你母后想讓你體會一下這份殊榮的來之不易,故而,特地交代我務必要領你走完這一程。”
伏羲不禁被雪染的堅韌與重情重義所感染,同時又有些心疼她。
他嘆了口氣,道:“我母后又非是你的君主,你何必如此聽命於她?”
雪染的眸光閃了閃,輕笑道:“你母后對我有恩,她交代的事我自然要盡力而為,況且,我也認為她言之有理。怎麼,你是覺得累了嗎?”
伏羲耿直了腰身,瞪大了眼睛,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道:“我堂堂七尺男兒,怎會覺得疲累,我只是擔心你這一路多有辛苦。”
雪染輕笑了一下,將後腦靠在樹上,緩緩垂下眼簾道:“我是走獸成精,自然不懼奔波之疲,更不畏山中之險。只是你堂堂少帝,養尊處優慣了,怕是會有些怨言。”
“並無怨言,我既擁有這身份,理應要擔了這責任。”伏羲垂下濃密的眼睫,緩慢而堅定地回道,隨後他有些發哽,輕聲說了句:“雪染,謝謝你願意陪著我。”
“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雪染輕聲回了句,愈發覺得疲憊感席捲全身,眼皮也沉重起來。
她的睫毛輕微抖動了幾下,便乾脆閉目眼神。
伏羲依舊微垂著眼簾,並未見到雪染此刻的神色,他的嘴唇微微開啟了幾次,猶豫片刻後,又緩緩的合上了,似乎有些話十分難以啟齒。
伏羲臉色微紅,心愈發跳動的厲害。
良久,他的神色定了定,緩緩開口道:“你總是這樣,望著我的眼神十分溫柔,對待我的事也關懷備至,可卻總是仗著大了我幾百歲,就在我面前一副長輩的姿態。我早就已經不是孩子了,我對你也從來不是晚輩對長輩的愛意。我甚至時時會想,如若你不是母后的姐妹該有多好。若是我們以別種方式遇見,你會不會對我多些青睞?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二師傅,你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小女兒家的模樣,愛說愛笑,愛玩愛鬧。我……”
伏羲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到挨著雪染的那側肩膀一沉,他立刻止了聲,側過頭,看見雪染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細細打量了一番,伏羲才知道她竟然睡著了。
伏羲不自覺的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雪染雪白的小臉,兩汪清泉般的眼眸逐漸變的幽深。半晌之後,輕聲說了句:“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深陷在夢魘中的雪染面上突然閃過一絲驚懼與憂慮,她微蹙著眉,濃密的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含混不清說了句:“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