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兩個字宛若銀針一般的刺痛了墨珏的神經,他突然覺得心口一痛,手指不自覺的顫抖了幾下,僵硬的回過頭來,垂眸道:“不為她,我只是喜歡放風箏。”
說完,他便緩緩轉動著風箏線,想要將風箏收回來。
轉動了片刻,墨珏似乎又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右手二指併攏輕點在風箏線上,那根線便迅速向庭院中的大樹飛過去,一圈一圈緊緊地纏在了樹幹上。
墨珏的這一舉動讓琬琰十分驚愕,他雖然口中說,自己只是喜歡放風箏而已,卻施法將那狐狸風箏長久的放飛在自己的庭院中。
但是,墨珏自己卻並沒有意識到,他的說法和做法完全背道而馳。
琬琰還記得她初見墨珏時,墨珏錚錚鐵骨,威風凜凜,一身孤傲清冷的氣質和果敢堅毅的性子極為出挑。而墨珏眼下這副魂不附體的模樣,著實讓她有些心驚。
也許,連墨珏自己都未曾想過,終有一日,他那副粗糙而堅硬的靈魂,竟然會在一隻小小狐狸的感染下,日益變得剔透溫軟起來。
墨珏做完這一切,便收回了停留在風箏上的視線,他轉頭見琬琰依舊靜靜地注視著自己,恭敬卻木訥的問了一句:“帝后深夜來訪,可是有事?”
琬琰還陷在方才的沉思之中,突然聽見墨珏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心裡明明有很多話想對墨珏說,但那些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琬琰的眼中珠光流轉,最後,她扯了扯嘴角,無奈卻又真誠的說了句:“墨珏,你去崑崙吧!”
聽聞此言,墨珏先是一愣,隨即,眼中染上了一絲悲涼。
他終於聽見了他最想聽的一句話了,但是這句話,卻不是雪染對他說的。既不是雪染說的,那對他來講便毫無意義。
“她並未求我……”墨珏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僅僅只是說了幾個字,他便止了聲,隨即,他的眼角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孤傲與堅定,漸漸地,卻又變回了面無表情。
“帝姬既是認了我做了師傅,我便要對她負責。帝姬尚年幼,我怎能輕易離開?況且,帝神曾有恩於我,我理應留在帝神身邊盡心輔佐他才是。”墨珏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聲音鏗鏘有力,似乎口吐之言,句句皆是真心。
琬琰微微愣住,神色中閃過一絲詫異,此刻,墨珏的語氣竟與雪染有幾分相似,她微微蹙眉,嗔怪道:“你是不是與雪染相處的時間久了,也學會了她捨己為人的那一套?”
墨珏百不在意的目光輕輕掃過琬琰的眼角,他扯了扯唇角,嘲諷一笑,回道:“這難道不是值得讚頌的品格嗎?聽帝后的口氣,彷彿是對墨珏多有埋怨。”
墨珏的這句話極具攻擊性,彷彿字字帶刺,句句嘲諷。可是,琬琰瞧著他那蒼白的臉色,心中卻添了幾分不忍。
說到底,雪染也是為了她的兒子才離開墨珏的。
琬琰不禁面露愧色,回道:“的確是值得讚頌,你為夫君與媧兒做的這些,我心中不知有多歡喜,可是,你呢?你心中的結又該如何化解?”
墨珏漆黑的眸子閃了閃,勾起唇角,挑眉譏誚的一笑,口中並未認賬:“墨珏心中坦蕩,能有何心結?”
“雪染走了,你當真心安?”琬琰句句逼問,絲毫不掩飾自己驚慌與擔憂的情緒。
這句話讓墨珏瞬間緊繃起了身體,他的目光微微發愣,唇瓣也輕輕顫慄了。
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與凌厲,臉上掛起些許不滿和不耐的神色,回道:“若是說於心不安,也應是她!是她自己親口承諾,要終生報恩於我,而後卻又失信的。”
琬琰瞭解墨珏,他的語氣雖是雲淡風輕,但明顯已是有些慍怒。
她抿了抿紅唇,顫聲道:“承諾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你也知道雪染為難,為何不肯開口留她?”
墨珏的眼中已燃起了怒火,他微微眯起眼睛,強烈的剋制著心中的不快,咬了咬牙,問道:“我為何要留她?她若真有心,我便無需相勸,她若是無心,我又何須多言?”
墨珏如此顧忌面子,竟全然等著雪染先開口來求他,琬琰氣惱之餘又覺得有些詫異。
她忍不住反問道:“只是一句請求的話,有這麼難嗎?你苦苦守著那驕傲的自尊,真的比雪染更重要嗎?”
墨珏微微垂目,眼中有點點陰鬱浮現。
他沉聲問道:“難道帝后深夜來訪,就是為了教訓墨珏,替雪染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