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秋不信,所以他在這裡躺著。
聶鴻志的一番話,讓蕭遠秋覺得這番話振聾發聵,講得他如夢初醒。他在這溼漉漉、髒兮兮的塌坑裡,頭一回明白自己是什麼人。
即便是唐安南也未曾這樣同他講過。
他不知什麼時候淚流滿面,回憶起過去種種,只覺得全部白活了。
這些年,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壓制住了,連玩都要讓他三思而後行。
聶鴻志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強撐著聲,說:“他們是不是笑你胸無點墨、貪生怕死?這世上誰不怕死!刀沒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什麼話都能順溜地說,等架到的時候,十有八九都要尿褲子!你是做皇帝的,不是做手藝的!學問的事情,國子監養出來的學生自會解答。政務麼,內閣幹什麼的?不就是替你參酌建議的嗎?你是皇帝,你是個皇帝!”
唐安南不是這樣說的。胸無點墨,可是可以學,但是不能不學,自暴自棄,連你自己都放棄你自己了,誰還能救你呢?
做皇帝就得頂天立地,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讓他們看扁了自己,時刻記住,你是皇帝,是天子,任何人都不能讓你低頭,絕對不能低頭。
“朕是皇帝……”蕭遠秋又冷又熱,他顫抖著,重複道,“你說得不錯,朕是皇帝。誰都不能改變的事情。”
聶鴻志掌握著火候,看差不多了,方才鬆口氣。
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
倒黴到家了,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居然被人陰了後背,在臨江樓裡做手腳,這樓一坍塌,再叫水一衝,什麼東西都查不到了,結結實實栽贓在他聶鴻志頭上。
到時候拿捏起來的就是他了
他若是不能拿捏住蕭遠秋,出去後光是都察院的彈劾就能讓他揭層皮。
新任的戶部考功司主事是留不住了,範興朝經此一事斬了他都有可能。
最好的辦法就是蕭遠秋。
聶鴻志在這髒水裡,細細捋著人際網。他既不想死,也不想被流放出去,他好不容易踹掉了聶大爬到這個位置,又遇著蕭遠秋這樣千載難逢的“好主子”,他得活著。
絕對不能出事,絕對不能就這麼死了。
快點吧。
聶鴻志的唇因為失血泛出白色,他默唸著。
不管是誰,唐安南都可以。
瞿飛翮、範興朝、霍長澤甚至霍長澤,誰都行,趕緊把人帶出去,蕭遠秋決計不能夠死在這裡,蕭遠秋要是死在了這裡,他過去做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
唐安南也不會希望蕭遠秋死的。霍長澤那個狼崽子還沒回家呢?怎麼可能這麼放心地不來救他?
這可是她的唯一籌碼,沒了蕭遠秋,我看誰還能放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