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紋的試探並未奏效,寶玉始終保持沉默。
怡紅院的待遇向來是府上最好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可以說和賈母看齊。往日有好東西,比如這玫瑰露,寶玉若是不吃會留給四個大丫鬟,李嬤嬤可以說是虎口奪食。但反過來說,乳母吃了,總不會為了丫鬟對乳母不敬,甚至懲罰乳母吧?那樣名聲可就壞透了。
和“天真”的原主不同,寶玉並不想讓丫鬟們把自己當成對付乳母的刀。不僅乳母,府上其他人亦然。
若是連這四個大丫鬟都管不了,也沒資格笑話原主,那麼未來的結局也比原主好不到哪去。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他不會學志大才疏的親爹賈政。
身邊團團包圍的女人們非但沒有讓寶玉感覺豔福不淺,反倒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同上輩子不管做什麼都沒人管,自己完全做主不同,現在哪怕多喝一杯茶少穿一件衣服都有人囉嗦。總不能時時發火吧?無奈之下只好耐著性子漸漸改變。
這改變不止要改變行事方式,最重要的是要潛移默化的改變丫鬟們、賈母、王夫人這一干人對他的態度。
這並不容易辦到,幾輩子下來,女人的難纏他清楚的很。尤其賈母,究竟是真寵他還是故意養廢他,目前還沒頭緒。只有搞清楚府上幾個大BOSS的真正態度,也才好計劃下一步行動。
聽到麝月的嗓子微微嘶啞,寶玉一擺手:“你歇著,秋紋接著念。”
麝月忙聽命停了下來,把書遞給秋紋。
秋紋放下手裡裝著玫瑰露的玻璃瓶,一臉愕然,抓耳撓腮道:“二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認得字最少。”
寶玉不理滿臉通紅的秋紋,而是衝麝月微微一笑:“去放藥材的抽屜裡取幾粒胖大海,用那個泡水潤喉清嗓。”
麝月性格最沉穩,也是話最少的一個,平時很沒有存在感。但若覺得她無足輕重便大大的錯了,這是個腹有錦繡的女子。現在寶玉將手裡的財物都交給了她管,一度讓襲人很不高興。沒錯,他並不想讓這個註定是小妾的女子對他的生活掌控得太深入太全面。
麝月並未受寵若驚,而是大大方方道:“謝二爺賞。”
寶玉微微一笑,又命秋紋:“念。”
秋紋只好磕磕巴巴的念起書來,是一本本草。
想到明天就能出府,寶玉心裡微微激動。
不管做什麼,總呆在後宅可不行,只有正常出門,讀書也好,交際也罷,才能找到未來的方向,而不是閉門造車,全盤都靠猜測。
既然賈政希望他好好讀書,那就從這個開始,用一個秀才功名來試探賈母這位老祖宗。
一夜好眠。
寶玉精神抖擻的起來,盼著早一刻到學裡,也好透透氣,離開盡是女兒陰柔之氣的怡紅院,沐浴族學男兒陽剛之氣。
襲人早就把書包收拾的妥妥當當,見寶玉迫不及待的用過點心就要離開,忍不住叮囑:“大毛衣服包好了,讓小子們帶著了。學裡若是陰冷,就拿出來添換。你不愛喝玫瑰露,我給你備了桔子露擱在瓷瓶裡,拿熱水一泡就能吃。你不是說最能補充維生素麼,且別忘了喝。還有二爺愛吃的菱粉糕、松瓤鵝油卷也讓茗煙給裝在食盒裡拿著呢……”囉囉嗦嗦個沒完。
寶玉看著她微微一笑,只把人看得臉通紅,聲音越說越低,直到說不下去,垂下頭無意識的撕扯手裡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