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心裡還沒有個陰暗面?羨慕嫉妒恨從來是人之常情。
若沒這種情緒,必是聖人無疑,還必須是與天合道的聖人!
孔聖人都做不到,因為他說“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尚算善良的賈瑞尚且如此,京中多少曾被琪官拒絕冷對的紈絝膏粱能不因愛生恨?大家瞧瞧琪官被打落凡塵的熱鬧也是好的麼。
聽到賈瑞的一番說辭,想來通透的蔣玉函哪裡會想不通?對寶玉的埋怨倒是少了幾分。
賈瑞說的對,對方還是個孩子,難道指望他保護自己麼?別說笑話了。要保護也該是年長的他保護寶玉才對。
這麼一尋思,心中便釋然了。
賈瑞見他一身輕鬆,覺得已經仁至義盡,瞧瞧,連對方的心結都順手給解了,果然是個大好人。
“你這是從長史手裡又逃脫了?”
圍著青竹小桌面對面坐著,蔣玉函提起銅壺用燒開的滾水去澆紫砂茶壺,而賈瑞雙手搓著紫砂杯不時嗅嗅茶香。
今兒喝的是龍鳳茶團,有個洗茶燙茶的過程。這不,蔣玉函正忙著呢。
“被人救了。琪官已死,今後世間只有蔣玉函了。”
賈瑞放下紫砂杯,視線從蔣玉函臉上移到身上,又從身上移到臉上,連著好幾回。
蔣玉函羞惱道:“你也太放肆了。”
賈瑞猶豫道:“我想說的是,你這臉這聲音這身段,但凡見過琪官的,九成九的都能認出來。”
能成為名旦,戲自然是極好的,辨識度定然極高,想改頭換面很難。
蔣玉函對此也頭疼。雖然他能演,但演的多為女人,琢磨的也多為女人,要以另一個全新的男人身份生活,不露一絲蛛絲馬跡,並不容易。
賈瑞又道:“既然沒想好以後的路怎麼走,不如就先在我這裡住下?”
蔣玉函抬頭看他一眼,暗想,莫非此人也是個戲迷?
不過,他並不打算承情,搖頭道:“明天一早我就離開京城。”京城熟人太多,只要逃去偏遠的地方,相信就無人能認出他。
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從忠順王那裡聽到的地址,他眼睛一亮,繼續道,“對,我要儘快離開京城!”
賈瑞聽他拒絕留在家裡,莫名輕鬆,口中卻還是追問道:“去哪裡?”
蔣玉函剛要脫口而出“平安州”三字,忽然住了口,奇怪的看一眼賈瑞,“沒想好,走走就知道了。”與瑞大爺不熟,若是又一個寶二爺呢?反倒不如不提。
知道人家不信任自己,賈瑞也不失望,此時的蔣玉函如受驚之鳥,戒備心重一些也是好事。
既然完不成忘機君的囑託,還是要出一把力,他猛然一拍額頭,叫道:“差點忘了。你被扔進院子裡的時候,隨身還帶著一個布囊!我這就拿過來。”說著,起身出了門。
等再次返回的時候,賈瑞一手託著個托盤,裡面放著包子粥小菜等物,一手拿著個藍黑粗布布囊。
將布囊丟給蔣玉函,他笑著將托盤放到桌上:“用些夜宵吧。”
蔣玉函為了保持身段吃的極少,並不如何飢餓,口中答應著,手中卻開啟了布囊。
布囊裡有路引、數張大小面額的銀票、幾塊碎銀子及一張非皮非絲的肉色面具。